“五郎不怕,我也不怕。”
她要和秦愚一样,做英勇无畏的君子。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
“你要一个人上路,就要和我们告别,尤其是嫂嫂。”秦昇看向秦愚。
秦愚坦然自若的站在他身侧,目光望向高低错落的宫殿阁台,一片黛瓦红墙,盖着星点片羽的积雪。
“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上路过。”
“你就不怕你回不来了。”
“回不来,更要平静的告别。”秦愚扭过头,他知道秦昇话外有音,秦昇也要告别了,只是他与苏兰的离别突如其来再无重逢,如若来世,更是人海渺茫,缘分难猜。
秦昇摇了摇头,他目光迷惘凝重:“我怕忘了,又怕记的太清,她给了我一幅画,说是她求着嫂嫂,一起费心思求来的,说可以多看看。她也怕,怕我忘了她。”
“不会忘的。”
雪天里,穿着丧服的宫人和雪都融入一体,他们排成排堆在棠棣宫前,就是一个个的雪人,只是这雪要到九日后融化,一般雪人却坚持不了几天,变成一滩脏兮兮的泥水了。
秦愚带着无忧在棠棣宫里转了一圈,他来给无忧介绍,他幼时所住过的地方。
“这里能看见日出,象征着冉冉升起,尾虹曾与我说,为了让棠棣宫面朝日出,父亲专门重新让开的新门,原先门是朝南的。”秦愚指了指东方,又指了指南方,只是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候,阴沉的天空上也看不到阳光,只是知道,天要黑了。
两个人坐在门槛上,无忧枕着秦愚的肩,问他今晚能不能看见星星,秦愚环揽着无忧,摇摇头,说八成看不到了。
那后天呢?
“后天有五成几率能看到。”
无忧挽着他的胳膊,问他如果当初孩子生下来了,准备叫孩子什么名字。
“叫易。容易的易。”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忧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那要是有第二个孩子呢?”
“那男孩叫二郎,女儿叫二娘。”
“你想要男孩多,还是女孩多?”
“你要是愿意生,就要八个。”他扭过头,垂下眼眸,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无忧:“如果不愿意,你和我两个人就够了。”
“你太极端了。”无忧摇摇头:“还是两个就好了,最好儿女双全。”
“你的要求太苛刻了。”
他们依偎在一起,一直聊到夜幕垂下来,一言一语,没有半句提到第二天一早的分别。
或许都以为已经做足了准备,好似从西垂一路回到上京,一切都是为了这天清晨的分别。
所有人都站在文渊殿内,无忧被秦叙搀扶进来时,就看到广场上排列整齐的无数的将士,只是过了一夜,她好似突然垮塌的房梁,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双眼发青,颓废不已的佝偻脊背,随时要倒一样,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宫殿门口。
冷风吹过她干枯的长发,抱在怀里的袈裟也破旧的如同一块乞丐的烂布,简雅的衣裳也和她毫不相衬,格格不入。
可在秦愚眼中,她和初见时并无区别,明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垂在臂弯的披帛随风扬起,金色的阳光围绕着她的身廓,她在波光粼粼的芦苇池塘边熠熠生辉。
穿着冷冰冰的铠甲,秦愚都不能去抱她,二人四目相对时,似乎所有的准备都支离破碎,只剩下一身铠甲,一块破袈裟的伪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