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冷冷的说道:“哑巴鹦鹉有一样好处,就是它绝对不会出卖你。邓文约那种人,是没有任何道德感约束的小人,如果倚之为心腹,将来有一个好价钱,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出卖你。用这种人,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
“原来如此。”吕升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可惜我不该把陈履善派到地方上去,否则……”吕惠卿叹了口气,又问道:“和你交情最好,学问也最好的朋友,是谁?”
吕升卿愣了一下,回道:“是沈季长。”
“沈季长?王安石的妹婿?”吕惠卿皱了皱眉毛。
“对,就是他。”
“既如此,我就向皇上推荐沈季长与你,一起做崇政殿说书。皇上聪明好学,你的学问,是应付不了的,两个一起,到时候若有疑难,可以由沈季长替你回答,遮掩一二。”吕惠卿无可奈何的说道,当年王安石为相,就是把他安排在崇政殿说书的位置上,来代替王安石影响皇帝;但是如今他的周围,除了*凤外,已实在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材安排在那个位置上了。
“太好了!”吕升卿不禁喜上眉梢,崇政殿说书,始终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位置。
“好什么好,多少人在那个位置上被皇帝问得汗流浃背,你以为那是个好呆的位置吗?”吕惠卿毫不客气地斥道。
吕升卿不敢回嘴,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大哥,朝廷对辽国的战和,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吕惠卿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忘了,石越向皇上提出那个什么法子后,我家在河北几路,买了一座矿山,亲戚中在那边或合股,或自己出钱买矿山的,都不少,万一打起仗来,岂不什么都完了?”吕升卿讪讪笑道。
“求田问舍,胸无大志!”吕惠卿忍不住骂了他一句,顿了一会,才说道:“朝廷元老上书,或主战或主和,纷纷不决,不过主张对辽人用强硬态度,一面修战备一面谈判的,除了枢密院的蔡挺、王韶之外,便只有富弼和石越了。司马光和王安石竟然是一个态度,支持和议,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开战,倒是真让我吃惊!”
“那太好了!司马光和王安石都主和,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依我说那几百里无主之地,有什么好争的。”吕升卿毫无大脑的笑道,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你知道什么?!见识还不如邓绾!”吕惠卿心中对这个弟弟,真是失望之极,鼠目寸光之辈呀!如果中书、枢密,没有一个有份量的人主张强硬的话,那么朝野之中,那些主张强硬的“清流”们,必然会自觉不自觉的去寻找一个有份量的代言人,当今天下,这个代言人除了石越还会是谁?到时石越进中书,可真的要成众望所归了。
“我不会让这种局面出现的。”吕惠卿轻轻地对那只哑巴鹦鹉说道。
※※※
被激起了一丝豪气的赵顼,在王安石、司马光、范纯仁异口同声反对开战的奏疏之前,彻底动摇了。王安石与司马光,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在那一个世代的大臣之中,赵顼心中最信服这两个人的意见,这一点,也许连赵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除了将领之外,几乎没有人同意准备战争。”赵顼似乎在喃喃自语。
新任的知制诰兼判军器监章惇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陛下,苏辙、唐棣、*凤、蔡卞以及沈括等人之前一直负责着军器监的改革,现在应当说已经初见成效了。标准化生产已经逐步推行,仿制秦兵的弩机也试制成功,如果要说到军器的准备,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钱。弓、弩、箭、震天雷、霹雳投弹等军器成本高昂,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陛下如果给臣足够的钱,臣与苏辙合作,两年之内,臣能让大宋的军队,成为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两年?那也还要两年!”赵顼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立时就知道章惇的言外之意,是在委婉的劝他,不要急于开战,再等一等。
“将领们想要建功立业,自然不怕打仗。似乎国家这等重大决策,臣妄言,似并不能以将领们的意见为主。其实富弼、石越,也并没有主张立即开战,他们不过是认定辽人是虚张声势,不敢开战,所以才主张以强硬对强硬。”章惇知道赵顼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但是王安石与司马光都说,不必激怒辽人,辽人生性蛮不讲理,万一恼羞成怒,反坏国事。文彦博、曾公亮等人,也说要争取谈判解决争端为上策。”赵顼犹疑道。
章惇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欠身笑道:“陛下,您是觉得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曾公亮懂辽务,还是富弼、石越通辽务呢?”
“这……”
“石越姑且不论,富弼仁宗时主持北面防务,出使北朝,此老的意见,微臣以为,陛下应当重视。何况石越自侍奉陛下以来,臣听说几乎是算无遗策,臣的愚见,石越的建议,陛下不可以等闲视之。”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做声的李向安猛的听见章惇竟然偏向石越,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似章惇本是王安石系的人,他奉旨招抚荆湖,也可以算是王安石新党中的重要人物,王安石倒台之后,章惇不助吕惠卿、蔡确、曾布等人也就罢了,居然倾向于石越,李向安虽然见惯了权诈之术,也不能不暗暗称奇。不过以李向安的见识,自然也无法理解章惇这种人的心理,更不会懂得何谓政治投机?在新党排位战中靠后的章惇,自有他自己的考虑。
赵顼听章惇的话,似乎觉得有理,正要进一步讨论,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叩首禀道:“陛下,吕惠卿求见。”
“宣。”
“是。”内侍答应着退去,不一会,紫袍金鱼袋的吕惠卿走了过来,参拜道:“臣吕惠卿叩见皇上。”
“平身吧。”赵顼虚空抬了一下手,立即问道:“和战之策,卿意如何?”
吕惠卿站起身来,整整衣寇,拱手答道:“臣下以为,辽人蛮不讲理,天下之物,什么都割让得,就是国土割让不得!”
“哦?”
吕惠卿正色说道:“《史记》记载,昔日匈奴有冒顿单于,为强邻所迫,强邻索以美女财货,冒顿皆如其所欲,而当其索要荒土之时,冒顿竟斩同意割地之大臣,断然拒绝,引兵开战,终成霸业。冒顿,不过一胡虏,尚知土地人民,为国之根本,虽荒野之地,虽尺寸之微,不可与人,陛下不可不察。”
章惇诧异的望了吕惠卿一眼,不明白吕惠卿为何突然高调主张强硬态度。
赵顼也有点吃惊,吕惠卿一直避不表态,模棱两可,突然高调主战,他也有点意外。“不过勾践也曾有卧薪尝胆之日,大臣们多以国力不足、战备未修为由,反对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