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恒边想边怅然,见怀里的人气促地喘息良久,只得语气温软不敢刺激人。
“义父,您别太激动。”眸光从男人脸上轻飘飘扫掠,顾梓恒无辜道,“那件事是陛下一力促成。”男人听罢眼神沉郁,冷冷接话,“于是你们从善如流?”
顾梓恒不敢回嘴,用余光瞥到地上散落四处的信笺,认命地吁了一口气。
薛家男人大多性格别扭却尤其护短。
千珏城极尽讨好,却不懂得时局易变、人心易改的道理。
好心未必办了好事,顾梓恒脸上只差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男人虚弱地连连冷笑,骨瓷皙白的指尖按揉着太阳穴,仿佛无力再分神搭理。
顾梓恒见状,上手帮着轻巧按摩,语气里略微带些小心翼翼,“您知道他性子别扭,这次应该没耍花招。玄武营中刚新入暗卫,已训练完毕,原准备带去祈州与梓谨汇合,您若不放心,明日便可从千珏城出发来此。”
男人轻轻摆手,偏头似向外远望,眼神幽幽,不知焦距定格何处。
他静默许久才听得轻叹声,“既然拦不住,便随他去吧。”那番语气恹恹,听不出情绪,令顾梓恒顿时后悔不该与人沆瀣一气。
他原是不懂,宫中某人的行迹原是藏得好好的,为何能露馅,直到眼光瞥向地上如雪花般的纸片,满篇飞扬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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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母后问及选妃一事。”
“今日安,母后问及相州治水一事。”
“今日安,母后问及长齐使者觐朝一事。”
。。。。。。
这种堂而皇之的扯谎,只有千珏城养出来的傻子才干得出来,顾梓恒在心中闷了一口老血,绕是努力自持,仍忍不住额角抽动。
蠢货!那女人对政务干涉极为克制,尤其当下皇帝已然亲政,怎会诸多干涉?
撒谎不动脑子,真是不打自招。
他先呕了一口气,但见到面前这人的态度,也隐约觉得无奈。
山河依旧,却物是人非,义父如今无求无望的清冷遥远而显得陌生。
离开那个经年累月纸醉金迷的王廷,是顾梓恒从未后悔的选择。
尤其当眼前之人再次鲜活,彻底抛却从前毫无回声的单行付出,埋葬那段始终在错误的抉择里挣扎不开的前半生,他虽只是旁观者,却感到十分庆幸。
一段曾经倍加呵护和一意隐忍的情感,却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
义父啊。。。。。。如果不是那段相遇,或许半生不会那么悲苦。
在读不懂情爱时遭遇错憾,在双向回应面前忍受孤寂,这是他前半世之痛。
在明明对的时候,隐忍受伤而向错误低头,这是他前半世之哀。
如今想来,一切恍如隔世,回忆里的人与事如烟似梦,连同那些多余得无需再负重的情感,正随时光流淌,慢慢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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