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觉指甲缝里填满沾血的泥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哽咽地喘着粗气道,“是了,你一走,那些旧日的藩主定是不会放过朕与母后,等朕埋了你,过不久便能遣人过来埋自己。”
他怀中的声音微弱地叹息,“薛家儿郎从不言败,你是本王调教出来的,谁敢辱你?”
头顶一阵静默,薛纹凛艰难地抬起瓷白枯瘦的手臂,那手臂上纵横交错着还未结痂的旧伤,腕处因疗伤放血被割开了见骨的口子,却因要定时放血诊治,只得草草包裹纱布。
他想触碰这个正因恐惧而不安的年轻帝王,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将将长大的孩子。
薛承觉匆忙伸手回应,温热的手掌握住那只虚软无力的手臂。
薛纹凛难得温柔地拍着少年的手背,他知道这孩子在害怕。
“多物色些纯臣。。。。。。那些小贪小墨的大臣也要收放。”
“嗯。”
“金琅卫的帅印,不必留在身边。如此,城内城外都有兵。”
“嗯。”
“阿恒脾气不好,你若是忍不了,就打发他远远的。”
“我忍他。”
“亲政后,莫要为难那些言官,他们忠于本心,忠于皇帝,不过就是看不惯本王。本王都忍得,你何须在意?”
“杀鸡儆猴总是要的。”
“听她的话,她做什么。。。。。。总是为了你好的。”
“嗯。。。。。。”
“薛家的男人,都太痴,你不要学本王。”
“朕身上流着的血,朕如何能控制?”
薛承觉莫名委屈地起了孩子气,见那人又一阵没了声息,胸膛仓促起伏间,连呼吸都极弱。
薛承觉面容惨淡,只能强撑着股气,小心翼翼地拖住他的精神。
“朕要听你说母后,说说你们少年时,谁让朕的少年时,都是被你欺负着长大的。”
那人喉咙滚了滚,侧倚在薛承觉肩头的颈项冒着青筋,他轻轻唔了一声,半晌才柔声道,“那些记忆本王都忘却了,你也不需放在心上。”
年轻的皇帝急于想证明什么,又生怕吓到怀中的人,憋得胸满脸通红,“朕,朕没有那个意思,朕。。。朕心中很有悔,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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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生笑意,却不打算回应这个话题,只是沉默着,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让纹庭留在本王身边吧,他这一生,从未害过别人。是本王杀孽太重,报应在他身上。”
“将我葬在,那些结香树旁。。。。。。你放心,本王会离你们远远的。”
薛承觉终是禁不住,热泪满面。
他的师父,曾将这世间一切美好捧在他面前的皇叔,
在生命的尽头,宁可卑微如斯,也只字未提母亲。
他这一生是被伤透了,却宁愿带走所有的恨与悲苦。
他无儿无女,至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