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智瑜听得一愣,还不适应这种极限拉扯的言语氛围里,有人这般杀伐凝肃不留余地,遂阴冷狞笑,“小子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既如此,本官会赏你第一个赴死。”
顾梓恒听不得“死”字,当即双眼迸发无限杀意,被薛纹凛挥手拦住,沉声轻叱,“退下。”
青年绷紧了脸,浑身已然蓄势待发,听着话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他清楚一旦薛纹凛决定出手,等同发出“一击必中”的信号,他此刻做的就是扰乱曲智瑜思绪,而自己需要静待那个千钧一发的时机。
薛纹凛微微拢眉,姿态轻松,说话也轻柔,周身都散发着无害的气息,但曲智瑜看他的眼神最为警惕。
“驻军营成功移花接木又能如何?陇右战场总会结束,三千将士总要归来,你也知如今留下的人中并非智谋神勇之辈,全营一旦合龙,你还指望靠银钱雇来的打手能躲过金琅卫火眼金睛?”
“就是拿着这点心思想欺骗你的上线?你的确,知道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多。何嘉淦前往济阳城的真实目的,除了皇帝和他自己,居然还能走漏风声,怎么,你们的人已经沁入大本营了?”
他徒然缄默,瞳孔里平淡无波,似一片幽静如镜面的湖泊,将人沉溺在一望无际的深不可测,不敢挣扎也不敢逃脱。
感动呼吸沉重的又岂止曲智瑜一人。
从薛纹凛最后一段话初始,尤其提及“大本营”三个字时,场中两个女人不期而同地变了脸色。
林瑶早已一个人独自守在了门口,自变脸开始,两只眼睛就大放异光地凝在说话人身上,她暂时还没机会观察林羽反应,但心中又预料,只可能比自己更为惊愕惶然。
曲智瑜听完话岂止心慌,他活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耗子,一经拿捏便弹跳三尺,浑身顿时惊恐无状。
这种心虚至极而无法藏匿的本能反应,侧面印证了薛纹凛的猜想,待曲智瑜懵然醒悟自己的反应,又起一顿惊疑害怕,一时语无伦次。
“你们,你们是谁?是钦差大人派来杀我的?”
薛纹凛白净的面上浮起缥缈的笑意,“看不出来你这么惜命?知悉你秘密,为何非要杀你不可?留着慢慢折磨不好吗?”
林羽方才拼命凝神忍住不去看他,却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侧目。
这怎么能是济阳城出了名的好脾气、软性子、文弱书生能说出来的话?
冷漠残忍,断绝后路,笔直戳进人心肝伤口,连说话口气都与往日大相径庭。
甚至就在昨日,他好好坐在床畔时,温良安静得还像一幅烟染水墨,刹那变化,化为杀神阎罗般可怕。
林羽紧抿双眼,感到自己吐纳出的气息渐渐灼热,那热量自胸腔喷薄爆发,令她全无反抗之力。
她脑海又同时掀起巨浪,化作耳边单调沉闷的长鸣,也实在无暇关注曲智瑜的反应,林羽将身上所有的精神和力气,都用来抬头看向身前背对自己的清瘦身影。
薛纹凛再次轻柔地问,“你是不是,想要济阳铭文?”
曲智瑜的双目顿时像死鱼眼般鼓起,喉咙滚了滚,颤颤巍巍倒退了两步。
他又好整无暇地问了一次,笑容温和清澈,“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极阳铭文?”
“哗啦”一声巨响在青年身后响起,薛纹凛耳朵微动,却没有回头,只是冷漠且饶有耐心地看着曲智瑜。
林瑶第一时间循声望去,发现始作俑者全无分寸地失神,她似因为过度慌乱而后退,才撞到立着装饰用的巨大花瓶,花瓶倒地发出的巨响又似再次吓到了女人。
此刻,林羽正双手撑着桌沿,微垂首佝偻着喘息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