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队都知道小黄老师要调去纺织厂子弟学校了,跟她一样的知青们,是又羡慕又眼红。去了纺织厂那就是有正式工作了,回城也不过如此吧?要运气不好家里没关系的,回城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好工作呢!更何况,阳城市纺织厂是全国都出名的大厂,效益好着呢!很多成品还是走出口,能给国家创造外汇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呢。
崔家这运气啊,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不,没两天,黄柔进城找书记回话去了,春芽在房里睡午觉,幺妹一个人在院里玩。
西瓜藤开始落叶,说明西瓜已经彻底熟透了。她拿半把钝镰刀,给西瓜松土呢,真希望快点把瓜瓜卖出去。这几天每天都吃一个,可依然还剩那么多,她也挺着急的。
忽然,小地精眼睛一亮,西瓜叶子下有个白白的东西。
“蛋!蛋!”小地精高兴得破音了,这可是比她小手手还大很多倍的大鸡蛋!表皮白中泛青,抱怀里沉甸甸的,还热热的,显然是刚下没多久的。
崔老太从东屋出来,“哎哟,鹅下蛋了?”
幺妹猛点头,虽然她没亲眼看见。但会躲在西瓜丛里的,只有大鹅,它们每天都去偷西瓜叶子吃,她都懒得赶了。
这两只鹅养了大半年,喂了那么多好东西,可终于下蛋了。崔老太也高兴,“来,我放灶房去,晚上摘把小葱,给你们炒鹅蛋吃,啊。”
“哟,亲家母这伙食可真够好的,就几个丫头也配吃鹅蛋,不如给我闺女补补身子,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门口进来个黑黑瘦瘦的老太太,头上的深蓝色头巾胡乱拢着,脚下踩着双破旧的解放鞋。
关键是,那鼻子眼睛,跟刘惠有七八分相似。
“哦,来了?”崔老太淡淡的,把大鹅蛋放回厨房。
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老崔家孙女怎么了?是吃她大米了?怎么着就不配吃鹅蛋了?自家孙女,她嫌弃可以,别人嫌弃那就是找骂来的!
看在亲戚面子上,忍她一回。
可偏偏刘老太是个得寸进尺的,见崔老太不回呛她,一身贱骨头就痒得慌,眼珠子乱转,“哎呀这就是老四家的吧,长得可真胖,一个丫头,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亲家母我跟你说呀,这再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以后养老送终还是得靠儿子!”
崔老太直接往她脚下“呸”一口痰,“我乐意怎么着?”
“亲家母今儿是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瞧,惹了你,人家还先委屈上了。
心直口快的刘惠跟她老娘比起来,那可真是仙女一样招人待见!崔老太冷笑:“吃了火药也比吃了大粪强啊,满嘴喷粪。”
“你!”刘老太再次被她堵得下不来,看幺妹还在旁边没心没肺的挖啊挖的,顿时把气撒她身上,提起脚往她屁股蹲儿上踢了一脚。
崔老太刚从厨房出来,还离得远,见她踢脚就知道这死老太婆想干嘛了,可奈何鞭长莫及。幺妹手里拿着镰刀,又是背对着她,一个前冲铁定得撞镰刀口上……留个疤都是轻的,割到脖子怎么办?
崔老太目眦俱裂,哪怕她是飞毛腿也赶不上,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昨儿才跟黄柔拍胸脯保证能带好孙女,今儿要出个岔子,这不让她分心嘛?
谁知,幺妹忽然在佛山无影脚到达之前“嗖”的站起来,往旁边闪开。刘老太使足了力的腿一下踢空,人也被带得往前冲,又好巧不巧被一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西瓜藤绊了一下,“噗通”一声,人给趴地下了。
最关键的,那张老脸好巧不巧给扑一泡鹅屎上去咯!
鹅有多大?鹅蛋有多大?那它的屎就有多大!
而且,崔家的鹅是每天吃半斤水虱草的,绿油油的要多臭有多臭,比茅坑里的人屎还臭!
一瞬间,两个老太太都懵了,崔老太赶紧跑过来抱起幺妹,“没事吧?没被踢到吧?”
幺妹摇头,悄悄对着西瓜藤说了声“谢谢哟”,她后脑勺没长眼睛,可西瓜藤看见了呀。
哼,她不喜欢这个奶奶,给的油撒子不好吃还想踢她。
刘老太哼哼哧哧爬起来,崔老太“噗嗤”一声笑了。
那张黑脸让绿油油黑漆漆的鹅屎给糊得严严实实,一张嘴是最惨的,刚张开就有鹅屎往里流,她还给不小心咽了一口。
“哟,难怪嘴这么臭,原来真是吃屎了呀!”
刘老太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爬起来,这才明白刚才咽下去那古里古怪的东西是啥,连忙急“呸”几口,没吐出来不说还不小心又吸进去更多,顿时气得脚步踉跄头晕眼花,“你……你个死丫头,赔钱货你!”
她刘老太在六甲村也是首屈一指的泼妇,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谁知却栽在一臭丫头手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崔老太捂着鼻子,“赶紧的滚,待会儿你闺女看见你这老脸往哪儿搁。”
不提刘惠还好,一提这没良心的大闺女,刘老太索性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地上,“杀千刀的啊,投机倒把种了满院的瓜,生产队还管不管啦!瞧瞧这偷着又是养鹅又是种西瓜的,社会主义墙角都被撬秃了呀!”
赶巧,现在正是下工高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