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绿真绝对想不到,就火车上的一段奇遇,她居然帮爸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经过三天两夜的长途旅行,晚上八点半,火车准时到达广州火车站。
广州这座城市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热!
大河口出发前同样是晚上八九点,可穿棉袄还有点凉呢,来到这边一下火车,哎哟那个热气直往人身上钻,地面像会散发热量似的,烘得他们心口发闷。
崔绿真赶紧脱下她的小棉袄,只穿一条雪白的带蕾丝的蓬蓬裙,两个小辫儿一扎,露出饱满的额头,当真小公主一般!在人来人往的车厢门口,不少人都在看她嘞。
崔绿真牵着姐姐的手,大方从容的任人打量。广州站的人也太太太太多了吧!车门一开,洪水一样的人流涌出,车站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话,可再怎么喊,也没人能听见。
最后,工作人员干脆爬到一个高台上喊,出站的往左,换乘的往右。很明显,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往左去的。
跟着人流,牛屎沟一行跟那位去看病的“化学老师”,他们只知道他叫黄宝能,阳城市宝能县庆安公社人,留下公社联系电话,双方就分别了。
因为时间太晚,去大学报到已经来不及了,顾学章拿着工作证和介绍信,赶最后一班公共汽车,找到广州市物资局招待所,开了两间房。
不知道是他的职务较高,招待所安排的房间比较高级,还是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都是这样,抑或是天气的缘故,他们的房间里居然有独立卫浴!
这还是崔绿真率先发现的。一进屋,她发现门口右侧居然有间小屋子,推门一看,是一个蹲坑厕所,她震惊极了!
饶是跟着爸爸妈妈住过不少招待所,可房间里有独立厕所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只见那蹲坑打扫得干干净净,贴的一片椭圆形的白瓷砖都能当镜子照嘞!
她们家已经非常爱卫生啦,可厕所也没这么白这么干净呀!
关键是,厕所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长长的白瓷砖大缸,底上有个不锈钢塞子,上头半墙上还挂着个浇花喷头似的东西,一根柔软的波动的管子连接着……这是什么呀
“谁要浇花吗?”
春苗跟她住一个房间,此时也跟进来,好奇的盯着那根软管,小心翼翼像会吃人似的摸了摸,“难道是放水的?”
幺妹是个很有尝试精神的孩子,她立马在墙上的水龙头上拔了一下,“哗啦”一声,喷头里就喷出一股股细小的水柱来,像下雨一般自然,凉爽。
“原来是洗澡哒!”幺妹指着“大缸”说,“这个还能泡澡嘞!”
姐俩瞬间来了精神,别的还能稍等,可洗澡对于挤了三天两夜的她们来说,那是比吃饭睡觉还重要的,两个小土妞脱得精光光,一起爬进装满温水的浴缸里,一人泡一头。
当然,这是时隔很多很多年后,崔绿真再一次跟姐姐一起洗澡,上一次大概可以追溯到她一两岁的时候吧。她的眼睛,就跟两枚探照灯似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盯着姐姐看。
姐姐跟妈妈长得好像呀,胳肢窝和下面小妹妹的地方都有“头发”,她知道,卫生常识上说这叫“第二性征”,是女孩子长大的标志。
她下意识看了自己光秃秃的胳肢窝一眼,十一岁的她还是个孩子,还没成熟呢。她们班的女生里,胳肢窝成熟的好像只有两个,都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像丽芝和菲菲,都只有十二岁,跟她一样。
不过,女孩成熟了真好看呀!
她红着脸悄悄在心里说。
而且,这招待所高级还高级在配备上,居然给她们准备了免费的随便用的洗发香波和香皂,这在外头可都是要有关系才能买到的物资嘞!忘记了顾学章在啥单位的她们,用了满满两大把香波,打了三道香皂,弄得浑身香喷喷的,才恋恋不舍地从浴缸里爬出来。
哦!可爱的,洋气的广州城呀!
小土妞们真是爱死你啦!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四个香喷喷的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这才出门找吃的,来之前他们就听说大城市的国营食堂天黑以后还营业,果然在大堂一问,工作人员就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那里的国营食堂还开着门,像明天不用上班似的,还坐着不老少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为了这趟广州之行,幺妹可是做过功课的,她大声对食堂阿姨说:“要四份肠粉,阿姨。”
“还要半斤叉烧。”
一副经常下馆子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嗯,如果,她的普通话不是那么字正腔圆的话。
吃完饭,大家也不敢四处乱逛,回招待所洁白干净的床上饱饱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四人带着行李转了三趟公共汽车,终于来到春苗的学校。
这一届大学新生,是中国历史上最具特色的一届,这在大门口报到处就可见一斑。都说是“新生”,可除了春苗这样十八九二十出头的,也有十四五岁刚初中毕业的,可谓“神童”,更有年纪比顾学章还大的老大哥老大姐。
多少人,本以为结婚生子,田间地头,车间哨所就是他们一辈子的归宿,哪成想居然还有这样的机遇?
人生的改变,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