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没来由挨了一顿骂,心里恶狠狠地腹诽,你也就是在我面前霸道罢了,在叔公们面前跟小猫一样。
到了村头,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乡里就是这样,亲族便是纽带,一人出事,所有人都会出来帮衬,今日你不出来,以后很难在族里立足,无论你如何大富大贵,都脱不开宗族的干系。
聚在这里的徐家族人,老的少的,甚至还夹杂着几个妇人,足足有七十多人,大家一见到长辈到了,纷纷让开道路,有人看到徐谦,眼神很是不善,尤其是那虎背熊腰的徐寒,眼睛都像要瞪出血来,他本来在县里是有差事的,可是这一次因为这个事而开革了出去,眼下在族里高不成低不就,坐吃山空,据说原本有个好亲事,也因为这个变故戛然而止。
因为徐谦这厮丢了工作没了老婆,这是血海深仇,想不记恨都不成。
徐谦只得朝徐寒摆出一个微笑示好,徐寒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动粗,只是冷哼一声,怒道:“酸秀才有什么用,连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来凑热闹,咱们徐家真的是没人了。”
领头的叔伯辈素有威信,正是徐寒的爹,叫徐宏,徐宏上前,看到姚家的甲长眯着眼冷冷打量他,另一个姚家的主事则是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孤傲,再者来的这些姚家佃户、族人,也都一个个虎背熊腰,人虽然少,可是底气却是十足,徐宏心里不免有些发虚,硬着头皮上去,打恭行礼,道:“前几日闹了一次,怎么又闹?二位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话说到一半,那姚甲长便大喝一声:“瞎了眼吗?是你们徐家要闹,纵容耕牛毁坏了姚举人家的水田,你闪开,我们要找的是正主,把那只耕牛交出来,这笔帐再慢慢算。”
边上的姚家主事背着手,虽然没有吭声,却是冷冷地笑了一声,算是附和这位姚甲长。
徐宏心里又怒又不知如何是好,道:“有话好好说。”
耕牛是农户的命根子,况且人家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就算是白白把牛送了去,明日人家照样还有法子来找麻烦。
只是对方一个关系到了姚举人,这姚举人算是乡绅,可不是徐家的人能比。况且人家甲长也出了面,你若是说个不是,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
“好好说?这该怎么说?毁了我们的庄稼,就得赔偿,国有国法,乡有乡规,这规矩你不懂?实话告诉你,今日你们徐家要是不赔偿,我……不,姚举人就立即告到县里去,实话告诉你,这县里主簿,前些时日还和姚举人把酒言欢,他要收拾你们,你们还能活?我来这里,不愿把事闹大,便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上,否则岂是一头牛的事。”
姚甲长虽然嚣张无礼,可是这口舌却是真真厉害,一句话让徐宏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甲长要经常配合县衙征粮,所以和县衙的底层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而姚举人又是乡绅,人家能和县里的官说得上话,真要打这官司,只怕徐家非输不可。徐家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道:“他要告县衙,那就让他去告,求之不得。我听说苏县令公正严明,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谁,是谁说话?”姚甲长怒了,在这方圆十里的地界,他素有威信,居然有人敢顶撞到头上,顿时气焰倍增,那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徐宏心里也是叫苦,看对方来意不善,觉得还是不要引起冲突的好,姚家本来就人多,徐家现在势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谁知道偏偏这时候,有人出来捣乱。
“是我。”徐谦站了出来,其实他一开始对这种事也有些不安,毕竟是乡里的事,乡里之间打架火拼,这都常有。可是听到人家说要去县衙,徐生员顿时信心倍增。
打官司?还是打到苏县令那里去?这是自己的强项,就怕姚家不来。
姚甲长定睛一看,想不到出来的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里更是大怒,狰狞笑道:“怎么,徐家没人了?叫个臭小子来撑场面?”
徐谦朝姚甲长作揖,道:“学生不是来撑场面,是来讲道理的。”
徐家这边的人顿时哗然……
讲道理……
这个书呆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一个屁大的孩子讲什么道理?徐家真是祖上没积德,出了徐昌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现在这小的看上去倒是实诚,不成想居然是个呆子,呆子也就呆子罢,你一个呆子不老老实实呆着,却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许多人心里一沉,只怕今日这事已经不是一头耕牛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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