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的大堂纵深极广,梁高十多尺,有薄云飘荡其中,抬头向上望去,不见屋脊,满堂中八九根几人合抱的巨柱耸立其间,上面皆以龙之九子雕饰,而且多是透雕,极逼真,柱子上还缠绕着碧色的灵霄软藤,藤蔓上枝叶繁茂,淡淡吐出一丝丝青色薄雾,使整个大堂充满了浓郁的灵气。
左天佑虽然上身被绑得难受,可还是让这大堂着实惊着了,不说别的,单看那几根柱子上的雕饰和藤蔓就知道这座监察院来历不浅,不是寻常的建筑。
俩捕事押了左天佑进了大堂,拿出铜镜顺手挂在了一根柱子上,拿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盒子,揭开后递到左天佑眼前,不耐烦道:“把右手拇指放在上面,快些!”
左天佑低头去瞧,发现打开的玉盒子里是一块黑色晶石,整块石头非常通透,一眼望去觉得里面如深潭一般,竟让人有些眩晕。
“快些!我俩还有别的差事要办!”小个子有些不耐烦道。
原来这块黑色晶石是指压石,监察院专门用来留嫌犯指印用的,只要嫌犯在上面将指印留下,哪怕他逃到天上,变做尘芥,只要魂魄具在都能寻到踪影。
左天佑心里猜得出这石头的功用,有些不想留下指印,但是想到刚进监察院时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障壁,就觉得反抗也很难脱身。心想与其与这俩不管事的纠缠,还不如省些精力回来跟当官的掰扯。
拿定注意,左天佑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放到了指压石上,这时一股寒意从指尖穿过手臂直抵心口,左天佑被冻得竟打了一个哆嗦,再一看那块黑色晶石上清晰地显现出一个拇指的样子,然后慢慢隐了下去。
两个捕事立马收起白玉盒子,对左天佑道:“你老实在这里呆着,一会儿大老爷就来了,这大堂外面壁垒森严,若是敢硬闯,不是我吓唬你,保你皮开肉绽,丹田尽毁!”
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左天佑心里冷笑,心想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硬闯,进门时那一道道的障壁和阵法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修士所设,傻子才会把自己当苍蝇往那网里去寻死!
只是掌柜的身体刚好,店里只剩老吴一人不知道是不是能支撑得住,今天这官司能清得了吗?左天佑一想到客栈心里不禁有些焦躁。
与此同时,孙修明正坐在孙家最声名远播的奇石斋里,手里拿着一块新近从矿脉中偶得的一块蓝色灵晶,脸上一扫清早听到毛五禀告时的阴沉脸色,满含笑意。
站在他身边的黎元忠刚从夏家回来,仲春天气近午时已经有些暑热,黎元忠一边擦着脸上流下的粘汗,一边堆着一脸媚笑道:“老爷好福气啊!这是极品蓝焰晶吧?还是无涧山那边得的?”
孙修明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刚要与黎元忠说话,一个家仆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跪在地上回到:“步武堂的毓霜客卿刚刚断了气。回老爷一声,该怎么发落?”
黎元忠一听心知不好,毓霜乃是孙修明费了几十块极品灵晶加一只老脉上古灵石才换来的高阶修士,虽为女流可心狠手辣,极得他家老爷欣赏,许多与孙家有宿仇的,因顾及毓霜在孙府,都稍作收敛,现在突然失了这个膀臂,孙修明必然勃然大怒。
“你慌张什么!确定死了?咱家仙医没瞧吗?”黎元忠赶紧发话,生怕孙修明一口气上来,一掌打死这个家仆。
原来孙修明人前和颜悦色全为自家生意,平日在家时常暴怒,发起火来又从不大吼大叫,直接一掌将禀事的打死,从不失手,这弄得家下人等人人自危,黎元忠也为此十分发愁,尤其最近孙修明不顾劝阻,做定主意要全力夺取临仙客栈以来,脾气更是一日坏过一日,十几天来已经打死好几个家仆,弄得孙家恶名在外,没人敢上门应征仆人。
“仙,仙医来,来,来瞧过了,可是说寒冰封脉,他也无解。拖,拖了一个时辰,毓霜客卿就脉息全无了。”这个家仆禀完,吓得叩头不止,仿佛半条命就要没了似的。
孙修明一听,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手上吃力,猛地将蓝焰晶往地上一砸,大叫道:“老子与临仙客栈没完!”
这边监察院的大堂里,灵气缭绕,左天佑做定了主意打算处理完这桩麻烦再抽身,所以就静下心来,细细欣赏起大堂里的摆设。
一大块紫晶石雕出的魑魅,两个人合抱不过来;整段乌木刻的青桓城的全景,如幻如真;雪白的墙上悬着一臂宽的碧玉比目磬,两边挂着两个精巧的绿玉小鼓锤。
正当左天佑边看边感叹这哪里是一个审讯嫌犯的官家大堂时,一个耄耋老者拖了个一人高的大扫把缓缓地走了进来。
原来监察院有个负责洒扫的老头,名唤乌乐,今天一早,他扫完了其他几个院子,过来打扫大堂来了。
这乌乐白须白髯,面色红润,眼含笑意,往大堂里走了几步看见了左天佑,笑问道:“你这后生打哪里来?到这儿何事?”
左天佑看这老者面容亲切,骨骼不凡,有些仙家气势,暗暗猜度这老头绝不是寻常打扫的下人,只怕有些来历,便先恭敬作了一揖,方才回道:“小生左天佑,监察院有命案,捉了我来问话。”
乌乐点了点头,走到一张八仙椅前,伸手一让道:“老爷今日有客,只怕一时还来不了,这有坐处先歇歇脚吧。”
左天佑赶忙道谢坐下,问道:“监察院每日公事繁忙吗?看起来今天十分清闲啊?”
初到监察院,左天佑满心想打探打探这里的虚实,一会儿也好应付管事的问话。
“监察院有时忙,有时闲。最近确实没多少案子要办,你看这个点儿了,老爷都不着急上堂就知道了。”乌乐一边拿着大扫把挥舞着,一边慢慢地答道。
左天佑看了看如镜子一般的地面,真不明白这老头过来打扫些什么,摇了摇头。
“你家住在哪里?怎么会犯了事情被押道这里来?”乌乐问道。
左天佑刚准备开口,只听大堂纵深处一声巨响,一架抬头望不到边的巨型屏风竟从地下升起,一股黑烟自屏风后弥漫开来,夹带着一丝焚烧的烟火气浓重地袭来,紧接着一声龙啸响彻屋顶,左天佑看见乌乐丢了扫把,早已经伏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