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薇语气超快,她本以为,温临记不清她的话。
她抿唇道:“故事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
温临耸了耸肩:“意大利的艺术难懂啊。”
很多年以后,杜兰薇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温临精通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而当晚的那场歌剧,表达的意思也全然不是她所瞎编的那样。她觉得温临还挺好玩的,装作不会意大利语,旁观她像跳梁小丑一般的卖力表演。
她与温临的那一段缘分,恰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
二十一岁时,杜兰薇大学毕业。她厌倦了校园生活,但是母亲强迫她考一个硕士,还说,她年纪轻轻,学位在手,能多一份保障。人一旦参加了工作,每天的束缚就多了,趁着自己还能做学生,杜兰薇一定要把握机会。
杜兰薇在学校旁租了房子,备战考研。
同学问她:“你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美国念书?”
杜兰薇也恳求母亲:“妈,你送我去美国念书吧。”
母亲对她说了实话:“我朋友的孩子们,送往美国的,没有回来的。”原来母亲还是想把杜兰薇留在身边。女孩子走得太远,做母亲的难免不放心。杜兰薇不曾养育过孩子,也体会不到这种牵挂,她和温临发牢骚:“妈妈不许我出国。”
温临不以为然:“多大个事,电话拿给我,我跟阿姨谈谈。”
那天,杜兰薇和温临在酒店的旋转餐厅吃饭。杜兰薇将手机递到温临那一块,却不让他打电话。她记起温临的油嘴滑舌,十句话里八句假,还有两句半真半假。她是觉得很好玩,很解闷,他还能听懂她的单口相声,可是她的母亲呢?八成受不了温临这种轻浮悠闲的态度。
她母亲欣赏的是继父的谦逊沉稳,傅承林的冷静从容,她常说:这两种男人最适合女人倚靠。
杜兰薇当时没留神:她思考了温临与自己的未来。还担心她妈妈会讨厌他。
她喝了不少酒。
温临和她干杯,也沾了酒。当晚开不了车,司机遭逢急事——又或者,只是被温临设计成“遭逢急事”。他搀扶着杜兰薇,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杜兰薇全程都没叫出声。她知道那是温临,很配合他。虽然是第一次,但她也算阅片无数,毫不紧张,更不怯场。就是太疼了。她像法官审视犯人一样,盯紧了温临,温临被她看得一颤,笑着低下头来吻她。
枕头柔软如羽毛,她拢紧温临的脖颈,好奇道:“我问你,你有几十个前女友吗?”她并不计较他的情史,她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
可他叹气:“你别扫兴。”
她强作欢笑:“我算是你的现女友吗?”
他开始调笑:“你不想成为前女友吧?”
她抱着一丝希望:“人家每周跟你约会三次啊。我们好上的这几个月,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吗?”
他数了数,张开修长手指:“不到五个。”
灯光如水,照得他眉目清明。
她的心脏裂开一条缝。情绪从伤口涌出,剧烈地流淌,冲刷了她的中枢神经,激发淬毒一样的麻痹感。但她表面上还在笑。她甜蜜地依偎在他怀里,感慨道:“你和我讲了实话,蛮不错的。前两个月问你,你竟然说,你只爱我,亏得我没信你。”
温临这时忽然改口:“你把我刚才的笑话当真了?”
杜兰薇说:“那是不会的。”
温临搂紧她:“吓老子一跳,不敢和你开玩笑了。”
杜兰薇抿唇。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收拾东西自行离开,倒也没删除温临的联系方式,只是对他日益冷淡。像是当初杜兰薇发现泡不到傅承林,她也立刻转变了态度。只是,她对温临用情之深,远胜对傅承林的一百倍。要怪,只能怪傅承林不回应她,而温临是个纵横情场的老手。
温临工作繁忙,杜兰薇总是自称考研,没空。温临便不再联系她。
杜兰薇心烦得厉害,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她常与同学们出去玩,有位条件不错的男生向她示好。她答应了。交往一周,男生便急着和她上床,她就将这人踹了,另找一个,心下讽刺道:温临那种高档次的,尚且钓了她一年多。而这位男同学怎么如此急不可耐呢?未免太容易冲动了啊。
那会儿,微信已经开始流行。杜兰薇刷新朋友圈,刚好见到温临秘书的活动照片——某次产品展览,他们请来几位平面模特,清一色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温临站在一众美女的中间,拍了张宣传照片。他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杜兰薇差点拿着照片举报。
后来还是忍住了。
分手了,各自安好吧。
杜兰薇再次见到温临,是在傅家的一场年会上。这种年会,和温临真没多大关系。但他大老远跑过来,傅承林的爷爷奶奶都不好意思将人赶出去。他们与温临的父母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