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清,无数星点挣破夜幕,潮气慢慢在空气里浸润,渲染出一点寂寥的氛围。
废弃的院落,离井口处五步之遥的灌木丛里,藏着一个身姿曼妙的轮廓,静止不似活物。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姿势微动,抬手给自己喂了几口冷硬的馒头。她已经在小院潜藏了快四个时辰,但尚不到月中天。
还不到。。。。。。打开机关的时刻。
那庄姓刺史太厉害,为了让院落景物一览无余,已经砍掉烧毁相当多的树木灌林。这些好容易残留下来的,并非庄特地而为,只是手下的兵太懒惰以至于偷工减料,给她留了个空子。
“组织”的命令太仓促了,不是她没准备好,而是一切痕迹太容易让人生疑,也太方便被官府顺藤摸瓜。她知道这次既是绝好机会,又非同小可。
“组织”刚损失一员大将,静默不到月余,即从暗道收获钦差驾临的消息,若来别的酒囊饭袋,“组织”大概还瞧不上非要她出马,但这钦差身份特别,是金琅卫“代统领”。
这三个字价值连城,“组织”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绑到手,他手中有一样物什,能号令金琅卫下众营。
若不是她那前任失手,自己也不会临危受命,想到这,她眸中浮现出烦躁和不甘。
她的前任是个外夷女子,擅长蛊毒,在济阳城潜伏多年几乎一事无成,外号“阿酒”。据说阿酒也是因为一件神秘的物什暴露身份,就此折在济阳城刺史庄清舟手中,至今生死未卜。
按“组织”一贯做法,折走一个,必须摸清死活,活着弄死,死要见尸。
还没寻到阿酒的尸体,原计划她应利用“姜文竹”的身份在林家客栈多呆一些时间,弄清楚阿酒的死活,将消息或者尸体带回“组织”即可。
现在她不惜完全暴露,不惜直接利用林家客栈,就是以图一击即中,从那钦差口中问出物什的下落。她没有机会犯错误,一旦差池便是死。
幸好,她利用阿乙先过了第一关,那傻子十分听话,要他往前便往前,要他回头便回头,
没想到途中竟遭遇这蛮化之地的冬雨季,她争不过天,只能等待。
她又不禁佩服“组织”的未雨绸缪,这些废弃的院落都是多年前“组织”委托潘老鸨做的手笔。即使庄姓刺史想查,也绝查不出任何一名对象的真实身份。
但那刺史也不是吃素的货,竟手脚那般快,不从马车行驶方向入手,而是直接以林家客栈为轴心开展地毯式搜索。
幸好,机关还没被发现。
她今日只来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一人足矣。
“组织”从来单人出动,不管何种任务,一人定生死。
现在刺史府的矛头一定会转到旖旎阁头上,这样也好,能多匀些时间给自己做准备。
幸好,她往井下准备了几天的吃食,那二人应还有气在,只是那痨病鬼是死是活有些够呛。
想到那痨病鬼,她心中尚残留一丝不忍,只是,蚕丝那么细的一丝而已,她告诉自己。
她虽是不要命的杀手,却懂得有恩须报。她那日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原本只图与那傻子相认,万万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她回想那痨病鬼和阿乙为“姜文竹”满腔热忱、据以力争的样子,这份赤诚,值得她留下二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