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离去的背影纤细瘦小,从薛纹凛的眸眼中长成了一股名叫脆弱的姿态,哪怕自风雨历劫归来的小花小草都比之看着要有韧劲。
薛纹凛却觉得,她身上分明萦绕了一种强健的力量,深邃入骨肉血脉,是溪流而非江湖,流长并不贲张。
而那股脆弱的姿态又并非刻意伪装,就这么安安静静从她周身散发而出。
他此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
“主子,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能将那使臣吓得至今蜷缩在牢房角落,任凭如何用刑都剪不开口子,看着那人算是废了大半。
薛纹凛站在府衙大门的台阶口,听完问话显得百无聊赖,貌似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谈资。
“让谷中大师傅来治治,他既有弱点,我们亦可以令他开口。她无非言语威胁一通令人不敢就范,我约莫猜得与那婴孩有关,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葵吾咋舌,一面朝远处看了看,一面小心翼翼瞥了眼主子,悻悻然开口,“会不会,会不会那孩子——”
薛纹凛翻了个白眼,“若是她的孩子岂会将人留到现在?还隔着一层纱令西京京兆尹插手进来?她必然笃定我们猜不透,只消遏止使臣这张嘴的源头便想万事大吉。”
“主子,您待她不同。”葵吾蓦地开口,行为可谓大胆妄为。
薛纹凛秀眉一挑,姣好的面庞上不显任何赧然,亦不打算避讳。
“不矫揉做作的率性,追求实际的坦诚,这本来就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好嘛,皇帝点评状元答稿的口气也不过如此了。
葵吾面上倒露出一丝挫败,讷讷道,“主子,您此刻并非要取舍优劣,而是寻找一生情之所钟,寻找一个,能契合灵魂,愉悦您神思所想的人。”
难道主子的少年之情窦初开也这么特立独行么?非要这么理性、清醒,连脸红一个都不曾随性而发?葵吾想想就忍不住扶额。
薛纹凛微微歪头,清亮的凤眸里浮动着不解,这样的疑惑在表达时都漫溢真心赤诚,好似求知若渴者在询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政务问题。
“像你之所谓也太难太具不确定性了。身处皇家更甚之,我何必浪费那个精力?”
葵吾顿时哽噎,他不得不承认,两个脑回路根本搭不上线的人是没办法沟通的,又偷偷撇过头感叹,大约只有国公那样古板正经一根筋的大人物,才能养出如此奇才。
葵吾不死心地迂回了一下,“主子,您既觉得她好,下回还找机会见面么?”
薛纹凛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倒了,漆黑如墨的瞳孔微微缩紧,又略是愣神须臾,口气里不太确定地道,“使臣在我们手里,她还会来的。”
葵吾掀起眼帘,有种循循诱导的意味,“后日清晨才放人,明晚千珏城有赏灯会,属下以京兆尹府邸名义请郡主出门一趟?”
薛纹凛不禁斜着看他,没说不好,但投射来的眼神却足够古怪。
“你想干嘛?难道让我在赏灯会上出其不备,诱使她说明真相?这法子未免有些不地道。。。。。。”
葵吾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但他猜那口血沫子此刻绝对就哽在自己胸口,否则怎么上半身像被巨石堆压般堵得慌——
见过不开窍的,真是没见过临门一脚还这么不开窍的!
葵吾堪堪忍住后槽牙的胀痛,心说这人前日明明还与自己有商有量,连如何套近乎、如何在少女面前找存在感都一副一应精通的模样。
自家主子明显心如明镜,这少女在心中分量自是不同,也知晓与她建立缘分也许就差一步之遥,甚至明白联姻一事极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