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液体仿佛穿透了静寂与风,滴落的声音不但不清爽,反而粘稠而浑浊。
他对这种声音有着异乎常人的熟悉,非常不喜欢,但与其说讨厌,更准确来讲是内心深处残留了恐惧。
西京第一凶残战斗机薛纹凛在这世上还有害怕的事物?
他怕血。
不是凝固的血痂,不生于入骨的伤口,而从活人身体里汩汩翻涌的,鲜活的残红。
多年之后,薛纹凛终于再次陷入那个噩梦。
父亲扭曲了面容的身体重重倾倒在薛纹凛的怀里,始宗皇帝为了救自己冒进遇险的儿子,最终离开这个眷恋不已的人间。
“朕许你世世代代平安与尊贵,你应许你兄长以全部忠诚。快,以吾之死发誓!”
刺目的殷红如陡然倾泻的洪水从老人的口鼻肆意滚涌,瞬间染红周遭地面,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决定这个最爱儿子的一生。
从那一刻起,薛纹凛彻底被剥夺了选择的机会。
他开始漫无尽头的退让,无言而心甘情愿。
他开始在漫长岁月里,渐渐习惯午夜梦魇。
“父皇。。。。。。”浸湿刘海的额头微耷在盼妤肩头,她只觉得锁骨处柔润而温热,这点温度悄无声息蔓延到胸口,自那颗酸涩到自动痉挛的心脏,重新焕缓四肢。
她听着男人绵绵软软的喃语,嗓音轻抖地问,“父皇怎么了?”
“这次,让我,来用死交换前生。”字句入心,如雷轰顶,她将怀中消瘦嶙峋的身体拥得更紧。
“呼。。。。。。”云乐转动着胀痛不已的手臂,满脸疑惑地问,“王爷终于醒了,他在说什么呢?”
彩英当场翻了个白眼,将嘴上刚嚼烂的药草马虎地敷在云乐的伤口,为这蠢货的没眼力见,特地在痛处按实。
嘶。。。。。。青年皱出苦瓜脸,委屈巴巴地朝她小声抱怨,“才从阎王爷那逃出生天,你迫不及待谋杀亲夫啊!”
彩英再也忍不住,狠狠啧了一声,朝他脑门重重点去,“你说你是不是五行缺心眼!”
人家那俩特地巴巴找了个边角清静的地儿要二人独处,这蠢货竟赶着趟儿讨人嫌地追过去问东问西。
云乐瞠目恍然,好像无师自通了什么,拧眉朝自家媳妇小声道,“王爷犯迷糊两天了,他的伤没事吧?”
彩英又斜了他一眼,抿嘴没回应。
牛皮筋深勒入肉,腕骨连皮已初现,怎么会没事?
那人原本就气血亏缺,在崖边吹了一夜冷风,浑身扛着三个人的体重,怎么会没事?
她倒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冷冷地问,“外头情形如何?”
四人此时并未脱离险境,但她初步判断,薛纹凛的身体是真的走不成了,分毫都折腾不起,只得边走边寻临时落脚地。
“不算糟糕,我已经发了求救信号,主上提前安排的人马会主动寻我们汇合的。云桥已沉,她还能把我们怎么地?她是不敢倾巢出动来寻我们的,棘手的仍是山外,这张潜伏者的名单还未破译,略有些防不胜防。”
彩英不禁蹙眉,“我们在她身边这么久,竟对破译方法毫无头绪,你这么说的意思,也就是危机无处不在咯?”
“的确是这个意思,保得一时安全是一时吧。”云乐望向几乎交颈连体的二人,脸上无端发热,讷讷地道,“原本我以为过桥定有埋伏,没成想那老妇竟连我也诓。”
彩英浅浅嗤笑,“本就是虚张声势,你想想山中若还有大批埋伏,他们衣食住行如何保障?”
“可是,主上此次在边境增兵就是为无人之境那一小股反叛力量而来,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
“哼,却也说不清是不是一伙,我反正没听老夫人提过。”
边角旮旯处徒然冒出些窸窣动静,两人相互对视,顿时无声。
云乐腾起一丝焦躁,被彩英再次按住手并冲他摇了摇头,青年忍不住皱眉。
离从崖岸逃出生天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他们还滞留在方圆二里的山坳范围,虽然危险不是直观地如影随形,但也不能坐视这么磨蹭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