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阵前,皇帝亲征的事刚刚传遍各营主帅,众将军们还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主营四神营大帐内,千里外追踪而来的访客让大帐内的气氛降至了冰点,皇帝的随行太监们纷纷战战兢兢领命退出帐外,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啪!
一个巴掌结实地打了过来,薛承觉顿时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
真好,但凡还有第三人在场,那人势必要被灭口,天子被揍了。
但他自知理亏,不敢直接冲撞了眼前的人,却又不想认错,只得强撑着冷脸不言。
来人温润略显秀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淡淡漾着一圈绀紫,眉眼间写着岁月风霜,满面怒容,“你敢一再欺骗百官,你敢与孤留信满篇谎话,你敢不留片语就只身来阵前,你说说,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薛承觉嗫嚅道,“你说过朕早已能独当一面,难道当年的话,是你知道要死了,特地骗朕的吗?”
难道在他心中,自己永远是个需要保护的、长不大的孩子?薛承觉倔脾气冲破头顶,身法熟练地顶嘴,想当年他虽然武力值不够,但口舌上却没认过输。
薛纹凛脸色发青,但耍赖只逞口舌之能并非他所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如今身体远比不过常人,何况日以继夜奔行千里,早就体力不支,只凭一腔怒火强撑,听完对方一席混账话,只觉胸口憋闷至极,不咳出来着实难受,低头猛地呛了一声。
一滩血红喷溅在地,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重影幢幢,身体往对方处一歪,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茫茫然睁开眼,看到弟弟站在他床前一脸怨怼,“哥哥,你好糊涂。”
他想张口解释,但却发不出声音,心中焦急。
“老八,为何没有保护好你的母妃?”他歪头看去,父皇站在营帐的角落里,阴沉着脸责问,嘴角的血迹尚未擦干,留下一条黑色的印记。
“凛儿,娘死得好冤,你为何没照顾好弟弟?”母亲一袭雪白的丧服站在父亲身侧,妆容惨淡,眼神冷漠,白净的脖子上留着一圈青自勒痕。
。。。
薛承觉额头正青筋直冒,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握得变形了,没想到昏迷中的人力气如此之大,他也只能咬牙生受着。这是他见过此人最严重的一次病势。此刻,军医以及随行御医在床前跪了一地,各主营主帅,特别是跟随薛纹凛多年的亲兵又把营帐内围了满满一圈。
薛承觉将人半扶躺在自己胸膛,沉声道,“药力不能太使劲,护住心脉要紧。”
醒梦交替,眼皮昏沉,但一直有个声音在遥远的某处坚持呼唤着他,有数次,他很想从一团迷雾中看清楚来人是谁,始终不得其法。
他此生过得何其失败。。。。。。
父皇、母后、弟弟,他皆愧对,但明明每一次抉择,他都尽可能成全别人,为何到头来,却总是一点点自己所求都留不下?
为何每一次选择都是错的,他到底要怎么做?
舌头舔到一丝丝腥咸的味道,身体一会冷一会热,难过极了。那个声音仍在呼唤他,到底要他做什么?心口憋闷疼得厉害,如果看到了父皇母后,不就代表自己已经死了吗?
也好,兜兜转转,也顾不上还清不还清了,总算是死了。。。
也好。。。
“皇叔,皇叔,皇叔,师傅。。。。。。”
这孩子大约还在恨自己,至少并没有原谅。
可自己又何其无辜?有些事,本来只能生受着。
他们能平和相处这几年着实不易,但总有些事不会改变。
其实,薛纹凛如今不那么在意了,毕竟这一生,能在意的人和事,本就不多,既然留不住,就不必强求。
不管是所爱的也罢,所求的也好,从来都是枉然。
慢慢的,也就习惯不去在意了。
“皇叔。。。母后。。。”
盼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