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宫中已无主人,少年明君正在篆画自己的时代。
王座之下的权力游戏,早已进入“后薛纹凛”新篇章。
王座主人身上越来越能或寻主上当年的杀伐风范,所谓二人君臣离心的流言虽从未断绝,但陛下此后,甚至更为厚待主上曾器重、欣赏、提点,哪怕一度仅表达关爱之意的朝臣。
除了主上嫡系,所有人的目标都剑指陛下近之又近侧,为此不惜尽现万般丑态。可怪异的是,最终能进得明光殿旁暖阁小书房的臣子,数得出来的几个,偏偏皆与主上过从甚密。
只是帝王心,永远隐晦不明。
何长使自己便是薛纹庭的嫡系,他成名于洛屏之役。
只可惜,薛纹凛当年的“死”虽牵发举朝悲恸,但在深宫潜藏的千珏城,中枢阁的保皇派们更狂喜于权力天平近在咫尺的更迭。
彼时,顾梓恒承袭爵位却隐匿无名之地,恂勤亲王府群龙无首,诸如自己、庄清舟、顾梓谨、暗九卫背后的宗室,甚至何嘉淦,皆不同程度被轮番构陷,深处庞大的西京朝局漩涡中随时可被蚕食。
对此,陛下也从未发声。
所以此刻,当薛纹凛口气里明显含了怒意问出话来时,何长使心底隐隐浮动的诧异,很快在下一瞬,从善如流地理解了他的情绪爆发点,但说到底,这问题没法回答。
气氛一阵安静,问完话后无端激发的情绪似是令薛纹凛不堪重负,他自问自答地轻声断续道,“罢了,不提他。”
角点燃了密道里的壁灯,四人如履平地脚程不慢,只是薛纹凛的精气神正肉眼可见地萎靡。
除了前头带路的,其他两个都很仔细地观察他的身体状态,尤其是方才“渡过一劫”的太后娘娘。
那敏感话题被薛纹凛自行绕过去后,盼妤狠狠松了口气,于是将五感的敏锐度尽数投放在了这男人身上。
“我们现下在哪里安顿?准备去哪里?天楷在这城中可有什么势力?”
何长使被问得甚为惊异,他却是觉得身后女子非比寻常,不然为何能留在主上身边?同时更百思不得其解,主上身边又怎会出现女子?
这几个问题问得不无水平,他掀起眼帘,见薛纹凛的脸色越发灰败,竟还侧首留神过来,不敢不好好回答。
“赣州既已在可控之内,自然护送主上安全返回赣州。”
薛纹凛侧显秀挺的鼻梁,鼻息已是不稳,断然拒绝,“重新,咳咳,规划陆路,只走水路将这位大娘子送回济阳城。”
“主上的意图,属下不敢答应。”
何长使露出深深的苦笑,语气却又坚定,“还是少主英明,早料及主上的想法,他已言明,若您敢前往北澜之地,他将不惜带领精锐横跨长齐边境,直取敌军主帅首级,以图在您到达之前结束战事。”
薛纹凛遽然挥出一臂,一掌力气奇大地拍在石壁,边喘咳边散溢暴怒的气息,“这个,咳,这个畜生,竟敢,威胁孤。”
何长使竟被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尤其听到那男人带了自称时,差点没就地跪了下去,而在前头带路的角虽没转身,但明显背都瞬间僵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