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世时,不忍看当地百姓饱受暴民骚乱之苦,在派出金琅卫平定动乱后,考虑到原地布防太过引人注目且增加百姓负担,于是权衡之下舍近求远,在该城之上的中州之地赣州,留下了一只四神营驻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赣州因祸得福,因金琅卫威名而免去了时而就要平定暴民骚乱的苦难。但另一方面,金琅卫将领把持着赣州兵力实权,所谓这一州的太尉,当得委实会有些憋屈。
这种有人欢喜有人忧的现状,即被庄清舟大行“假公济私”利用了一番。
他拿着从顾梓恒那软磨硬泡来的亲笔信,在太尉府上轻而易举现造了文书。
事情就是如此。
老师爷肃整表情,眯着眼将文书还给各自主人。
“大人,两份文书皆是真的。”
潘清儿听罢俏眼大睁,眉峰间聚拢锐气,面容微红,仿佛正酝酿风暴。
可是因着关联赣州,她自知万万不便在这件事上发作。
原本打定了主意亲自搭台邀人唱戏。现下,她却品出一份无法掌控全局的局促和不安,万分想不到这群人能背地里集聚这样的力量。
潘清儿用聚盈了水光的黑眸轻轻在林羽身上淌过,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小觑了这女子,还是身边始终一副玩世不恭状的年轻官员。
但潘清儿仅仅是将情绪外露在面容上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清儿听大人示下,一切结果定会遵从。”
庄清舟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暗暗心凛。
他早已提前料到此间之争的结局,于是调动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态,默默说出都快要烂在肚子里的腹稿。
“本官啊,今日实则胆战心惊了一路,总想着若是两位娘子闹翻了可怎么是好。我看到这文书才惊叹,二位原来皆是太尉大人的上宾,两日之期能发出如此大的能量,可畏可叹。今日这面子并非小官,而是太尉大人,您二位既都承了太尉之情,不如就此言和怎样?”
潘清儿掩下睫羽,大大方方福了一礼,“清儿听大人的。”
庄清舟又看向林羽和她身后,那对少年人的面上藏不住喜悦,他轻轻喉咙,打着商量道,“依着大娘子手里的文书,本官不日便会派人羁押陆昆泰回赣州,我若狠心驳下潘老板与他的契约,确真是有失偏颇,毕竟旖旎阁行事在法理之中。”
林羽马上接话,“大人,林羽定不让潘老板损失分毫。日前那番冲突所涉及的损失赔偿,我一力承担,至于这份契约,只需潘老板肯就此作废,陆昆泰拿道的银钱,自由我来买单。”
庄清舟满意地掴一拍手,表情愉悦地问潘清儿,“潘老板意下如何?”
潘清儿卷起嘴角,又重复了一次,“清儿听大人的。”
一番和稀泥之辞不出潘清儿的意料,她就想再细细观察观察,这位刺史的来历到底有不有别的路子。
她自是知道庄清舟的出身,但她想着,这样的出身放在当下,不过形如丧家之犬,大约成不得大事。
她又承认,这年轻刺史有些头脑,并非一般蠢材好糊弄。他既因徐平之死生了疑心,也算常理,若不给机会让他自行来此闯荡,以后还不知会沾染什么别的祸事。
她需要一鼓作气打消这些也许刚萌芽生发的疑心。
潘清儿这般自相安慰着,又将那份本来要跳脱出胸腔的不安感抚慰回去。
她觉得自己今日的收获,着实不是庄清舟。
而是面前这位林家客栈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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