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也有一点关系啦。你参加徒工试三连魁首,去西漠带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的月龄队,还建逢春城和天启宫,件件事情都做得那么风生水起。我很羡慕,觉得我的人生灰溜溜的,跟你完全没法比。
“而且离开江南,走了晋中,见了西漠,我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到处都是这么不一样的风景。更远的地方,有什么样的风景?
“我想去看看,所以才走的。
“不过关于你,确实只是羡慕,还有点舍不得,真的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说到最后,连林林终于提高了声音,直视许问,非常认真地说。
“嗯,是我错了。”许问承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当时说的纯是气话,不能全当真。我其实很喜欢你这样,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想去的地方,我要说什么,你总能明白……总之,我那些话,你听一半就行了,不用太认真!”
“所以,我们俩和解了?”连林林抬起眼睛看他。
“本来也没有问题……嗯,和解了。”许问与她对视,说道。
连林林笑了,如雨后初晴,阳光闪闪亮亮地反射在每一滴雨珠上,整个世界都因此而明亮了起来。
“我可以一辈子看着这个笑容。”许问突然很想说,但最后终究还只是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出来。
…………
许问他们完全没有耽搁,收拾好了就上了路。
樵夫住的地方在城外的山上,他们离开折度镇,走了一段距离,开始爬山。
现在已经快要进冬,这座无名小山山色凋敝,草木枯萎,没什么好看的。
左腾本来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他们俩的脸色,发现他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也就放心了。
他若有所思,突然问道:“之前向福至说,人生有八苦,这个你怎么看?”
许问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最早见到左腾的时候,他还算是个和尚,虽然是个假和尚,但耳濡目染的,确实也知道了不少相关的内容。
而且看起来,左腾不仅是知道了,还认真地思考过,向福至一番话,又让他记了起来。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很不好回答。许问想了想,反问道:“你呢?你怎么看?”
“人生确实很苦。”左腾似乎确实想过很久,这时不假思索地回答,“活着难受,又不愿意死。什么都想要,拿不到了不开心,拿到了还想要更多的。抠抠索索地过了一辈子,发现忙了一辈子的全是屁,根本不想要。但更难受的,还是浑浑噩噩,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那你呢?”许问问他,“你也有想要的东西吧?”
“嘿。”左腾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记得你有一个义子的吧?好久没见面了,想回去见见他吗?”许问问道。
“嘿,叫义子,就是说不是亲生的,没那么多感情。能给他找个还可以的归宿,已经仁至义尽。”左腾的话听上去挺冷漠的,但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感情。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道,“我只是在想,生是苦,但人人都想活着;死是苦,很多人但求死得其所。老是苦,老来儿孙满堂是乐;病是苦,大病得愈是乐。求不得是苦,求而得之是乐……其余爱欲纠缠,苦与乐本就难解难分……人生诸事,哪有分得那么清楚的?
“很多时候,不是世事越苦,回味越甜?”
说到这里,左腾突然又笑了一声,看了眼连林林,又看许问,“一样的,是不是吵了一架,才发现感情更深?”
许问一愣,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左腾还是不放心他俩,搁这儿劝和呢。
“对,你说得对!”他也笑了起来,拉着连林林的手,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