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
孙博然还没说话,刘胡子先一步开口,止住了徒弟,“这东西是我做的,我应该更有发言权吧?”
孙博然当然不会说不是,其他考官也纷纷点头,把他让在了头里。
“这个分数,我自己是不满意的。”
谁也没想到刘胡子开口就是这样一句,都惊呆了。
这个时候,只有孙博然微微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
“如果不是满分只有一百分,且没有附加分的设置,我要给他打一百二,一百五,两百分!”
结果谁也没想到,刘胡子再次语出惊人,却是急转直下!
“什么意思?”邓知府皱起眉,表示不解。
“意思就是他比我做得好!好多了!他做的这个,就是老头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但没水平做到这样子。看了他的,老头子才知道我想要的真正是什么!”
刘胡子连珠炮一样地说着,毫不避讳,毫不回避,坦荡到了极点。
说完后,四处一片寥然无声,真正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工匠来说,技艺就是武,是客观标准;审美是文,是主观标准。
一个工匠往往会承认另一个工匠的技艺比自己高明,因为这是一看就知道的事情。
但到了更高的境界,每个人的审美会走向不同的方向,那时候就会出现各种流派,大师们不会轻易承认自己不如另一个大师。
但刘胡子就这样做了。以一个九十多岁的老木匠、皇家工匠之师的身份,承认别人比自己强。
而他比较的对象,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众所皆知,他学艺的时间不到三年,师承完全不明,出没出师还不知道呢。
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刘胡子。考生们脸上是震惊,其他考官们脸上却是佩服。
抿心自问,他们就算觉得许问这个模型做得真的好,也很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这一点。
但刘胡子就这么做了,这老人的心胸……难怪能教出这样闻名天下的弟子!
“师父你……”孙博然也没想到刘胡子会说得这么直接,苦笑着开口。
“我说得不对?”刘胡子斜
着眼睛瞥他。
“……对,的确是。”孙博然承认。
简短的对话再次震惊四座。
刘胡子自己这样说是一回事,孙博然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师父有错徒弟尚须讳言,更何况是这种比较?
难道许问的作品,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张总督终于动容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白玉台上蹑阶而下,走到许问那尊模型的旁边。
先前,为了表示对考官们的尊重,他有意避免了干涉考试流程,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
他的举动拦住了邓成生将要出口的话,邓知府欲言又止,思索片刻,跟在他后面一起下去了。
此时,许问也在看着自己的作品。
三天考试,他一直在各种疼痛和不适中浮沉,精神与身体一直保持在某种极限状态。
在这种极限中,他似乎触及了一种微妙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