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前院,老远就见十数个宫婢分两旁而立,人人垂首躬身,眼睛都目不斜视地看着地上。
见到苏颖过来,宫婢们象征性地屈了一下膝。
苏颖心中预感不大好,但面上还是露出微笑点点头,片刻后走进前厅。
前厅内的两个人一站一坐。
坐在首位的是顾北羽生母太淑妃,与顾北羽成婚第二日入宫奉茶时,苏颖就得见了。
太淑妃此时正襟危坐,神情较之往日要严肃得多。
站在厅堂内的那名女子,着一袭浅碧色平罗裙,头发简单绾了个单螺髻,斜插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整体看来,清新妍丽。
并非苏颖自捧,若是论及容貌,这个女子并不及自己。
收回视线,苏颖上前几步,盈盈一福,“不知母妃驾临,儿臣未及远迎,还望母妃恕罪。”
太淑妃淡淡看她一眼,“贤王还没回来么?”
“是。”苏颖颔首,“殿下去上朝了,还未回府。”
话完,苏颖看向那名女子,眼底浮上疑惑,“母妃,且不知这位姑娘是……?”
太淑妃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忙转过身来对着苏颖,“民女聂双双见过王妃娘娘。”
她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微微屈膝。
苏颖淡笑,“聂姑娘不必多礼。”
聂双双微笑着直起身。
苏颖与聂双双眼神交汇的那一瞬,她看见对方眼眸里一闪而逝的得意与轻蔑之色。
不动声色地收回眼,苏颖面上笑意不变,恰到好处地再次露出狐疑之色,“母妃今日带了聂姑娘前来,是有何重要的事找殿下吗?”
太淑妃看她一眼,眸子微微眯起。
早就听闻苏家的姑娘个个冰雪聪明,苏颖嫁过来之前,太淑妃虽未曾见过她,但她见过苏寻,当初的二皇子妃。
那个女子素来聪明,不争不抢的同时也在暗暗使手段保护自己,否则,她哪里能平安生下顾子瞻来?
由此可见,苏家姑娘都不简单,那么,眼前这位她名正言顺的儿媳也绝不会是什么脑子简单的主儿。
她都亲自把聂双双带到贤王府来了,意图如此明显,苏颖竟还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茫然表情来,这演技,委实不错。
想到自己的母亲与晋国公夫人斗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解开心结,此次亲上加亲又添矛盾,太淑妃心中便有些愤懑,心中冷哼了片刻,面上却笑意盈盈,“哀家听闻自你过府以后,北羽这小子把府上的通房侍妾全部赶出府去了,此事可否为真?”
苏颖斟酌着点点头,“是,儿臣进府以后,殿下以前的那些通房侍妾的确是没在了。”
太淑妃眼神有些冷,面上却保持着笑容不变,“哀家此前只是有所耳闻,今日听你亲口所言,那想来是真真儿的了。你才刚来贤王府,如今府上又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北羽不在的时候,你难免孤寂,哀家特地将双双送来与你作伴。”
这话说得何其圆滑,分明是婆母往她夫君身边塞女人,却用如此婉转的言辞表达出来,让她这个做儿媳的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反驳。
苏颖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心中微微失落。
“怎么,你不愿意?”
上头太淑妃见其半晌不答话,语气已有不悦。
苏颖回过神来,用平淡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母妃这般好意,儿臣本不该拂了的,可毕竟殿下才是贤王府的主人,聂姑娘要留在府上这种事,儿臣轻易做不得主,母妃不妨稍等一二,待殿下散朝回来,您再同他商议,若他同意了,那么儿臣便也没话说。”
太淑妃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贤王妃,贤王府后宅的女主人,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得主吗?”
苏颖面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并非儿臣单独做不得主,实在是大婚当夜儿臣与夫君共同喝下合卺酒,说好了从今后夫妻同心,互相之间坦诚相待,今日之事看似小,可究竟夫君乐不乐意,儿臣不得而知,若是儿臣私底下做主将聂姑娘留下来,届时惹得夫君不悦,那么儿臣与夫君之间的感情必定会有所破损,母妃是殿下的亲生母亲,想必也不愿看到儿子儿媳之间出现隔阂罢?”
苏颖一番话,先是表明了自己与顾北羽鹣鲽情深旁敲侧击,打算试探试探太淑妃对于她和顾北羽关系的态度,再顺便把聂双双这个烫手山芋推到顾北羽身上去。
反正坐在上面的是顾北羽生母,他想如何应付,由着他自个儿来好了,免得她这个做儿媳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没的弄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太淑妃脸色一沉再沉,她只料到苏家姑娘冰雪聪明,却未曾想到苏颖这般伶牙俐齿,一番看似毫无毛病的话轻而易举就间接拒绝了她这个做婆母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