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林先生吩咐,弟子敢不从命?”义忠亲王世子长身而起,目光澄澈,脸上露出的笑容极为舒畅,根本就没有看身旁的一干人。
冯紫英注意到他身旁寿王僵硬的面部神色,此时再无复有先前那份挥洒自如的闲适。
他似乎想要努力做出无所谓的神色,但此时此刻,当全场人目光都向这个方向汇聚,甚至很多人都带着某种探究时,他还是有些扛不住了。
还有那位有些惴惴不安的顾侍郎,目光迷离而复杂,似乎想要做点儿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但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这等情形下,的确不好做什么,就连冯紫英都知道这是汤宾尹在搞鬼,但是那又如何?
人家做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就是要为义忠亲王世子张目,为其提升影响力,让其在士林中声誉鹊起,进而为义忠亲王造势,那又如何?
这士林文坛上的事儿,大家都是坦荡相对,你有什么好文章也可以拿出来,只要能把握住机会而已。
前面那一层意思,可能书院学子们还能领悟,但是后面那一层意思,他们又怎么理解得到?
但对其他人来说,那意义非同寻常。
现在汤宾尹就刻意制造出了这样一个机会,只不过不知道这王永光在其中起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义忠亲王世子一登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冯紫英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有备而来。
这一上台,自然就有人把笔墨纸砚送上,世子不慌不忙的在讲台上的一边坐定,悠闲自如的提笔挥毫,假模假样的闭目沉吟一番,然后一挥而就。
不到一炷香时间,一篇文章已经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以《论语》中的“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为题的一篇标准规范的八股文。
汤宾尹笑吟吟的接过卷子,随手展开来,向台下数以百计的观众展示,标准的柳体书法,骨力遒劲,舒朗开阔,展开来之后,立即就获得了前面几排观众的赞叹。
汤宾尹这才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世子的柳书让人叹为观止啊,不过内容如何,还要请诸位大家评判了。我就把世子的这篇文章阅读一遍,然后再请有孚兄和文宇兄、当时兄解读评价。”
“论文于名位之情,欲其思为可就焉。夫患无位,患莫知,未为失也。因所患而责立与可知之实,君子正不以彼易此耳。……”
“且人欲表见于天下,则必思天下责我之厚,与我副天下之难。……”
“彼夫名位二者,君子之道待以行,待以传者也。……”
“……”
“戒惧深而德业懋,正将以获上信友之道,……”
“用患者宜何居焉。”
当汤宾尹将此文念完之后,整个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唏嘘之声。
冯紫英可能还没有多少感受,他的经义的确浅了一些,但是对于早经义格律上极有造诣的一些同学来说,这就是一篇相当典范的八股文了,而且相当精妙规整。
破题,承题,起讲,入题,提比之出股,对股,均相当的到位,堪称一篇一等精品。
难怪这位世子是跟着太上皇读书的,拿出手的文章都是这般高水准,便是去参加春闱,也绝对可以说是上等上品了。
冯紫英根本不相信这是那位世子就这么短短一炷香时间就能写出来,他从来不惮以恶意去猜测揣摩人,哪怕这些古人,估计一样。
汤宾尹无疑是和义忠亲王这边有了勾搭,只是不知道花费了多大代价才让这厮甘于如此大胆的来为义忠亲王世子做托儿,而王永光在里边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未可知。
冯紫英注意到王永光难看的脸色,但这“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的确是他先前主讲《论语》中的一段,而现在人家义忠亲王世子就着这段话来加以发挥拿出了一篇绝世好文出来了,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