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那家伙死的最惨,被地雷炸飞了出去,血肉模糊,除了钢盔之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
“媒婆他的运气很好,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肩膀,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命大,活了下来,只是,那条胳膊也算是废掉了。”
“他因此退役回家了,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他现在小日子过得很好,在老家开了个卖水果的店,上次找他喝酒的时候,他还跟我吹嘘说一天能挣八百多。”
“……”
老班长、大黑、老陕北、媒婆……
说着说着,陈朗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老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还有下半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打扫战场结束之后,陈朗记得很清楚,自己看着被俘的十几个敌人,险些失控开枪将他们全部打死。
战争是惨烈的,惨烈到让人每次想起便会无法呼吸,惨烈到让人每次想起,都会杀意不止。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让我看到这些,恐怕我已经失去理智了。”看着老班长在自己面前缓缓消失,看着那些被俘之后依然叫嚣不断的敌人缓缓消失,陈朗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话说得很漂亮。
但实际上也只有陈朗自己知道,自己确实是险些失控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保守着内心的清明,一直在心里非常确认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它就是想要激发你的杀意,让你失去理智。
极有可能,陈朗现在就已经失去理智了。
别的,陈朗不知道,但唯有一点,陈朗是最清楚的,如果自己一旦开枪杀人,这个阵法绝对有一千万种办法让自己一直杀下去。
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不管有什么血海深仇,没有上级长官的命令,陈朗都不可能开枪杀人。
六年前如此,六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
这是让陈朗一直保持冷静的第一个原因,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陈朗早就知道这是阵法,虽然在过程当中的确愤怒不已,的确不止一次的动过杀念,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幻觉,就算陈朗一怒之下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也只是幻觉而已,就算陈朗赶在自己的那些战友死之前将他们全部救下来,那也只是幻觉而已。
改变不了任何现实生活。
那些死去的战友不可能复活,老班长的坟里面依然只有一条腿,那个被地雷炸的血肉模糊的大黑,也不可能在活过来傻呵呵的笑了。
就在陈朗有些遗憾于刚才,在幻境中抽的那根烟没有什么感觉时,陈朗突然进入了另一个画面。
嘴边的烟味还在,而眼前,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让陈朗无比熟悉的画面。
当陈朗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时。
刚刚恢复平稳的呼吸瞬间快了两拍,眼中更是充斥了几根纠错在一起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