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感慨。
“所以,您要在最后,把我们这些余孽一起带走?”
苏咏霖点头。
“我们都是余孽,既然我走了,你们也要走才是,不然我这个最大的余孽还怎么能压得住你们这帮小余孽呢?没有我的压制,你们不还要翻了天?”
田珪子沉默了一会儿,旋即脸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他似乎也看明白了不少事情。
“苏咏霖,你可真是无情、狠心到了极点,明明是一群追随你到了最后的革命者,却得到你这样的评价,若不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真是要寒心了。”
“别把我和你们分割开来啊珪子。”
苏咏霖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正是因为我的无情和狠心,所以我说我是帝国余孽,你们也是帝国余孽,你现在还怀疑吗?”
“不怀疑你了,我是余孽,而你苏咏霖就是那个天字第一号余孽!你活着一天,大明民主共和国就有随时倾覆的危险!”
田珪子咬牙切齿的指着苏咏霖:“三十年了,苏咏霖,我跟随你三十年了,今天,我才真正的认识了你!你是一个伟大的主席,也是一个最卑劣无情的独夫!你是个圣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咏霖狂笑出声,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都快要抽筋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止住了这疯狂的笑意。
“珪子,我难道就隐藏的那么深吗?我觉得我没有刻意隐藏过啊?我从帝国时代走来,我受过帝国时代的教育,我自帝国时代的泥潭中成长,并且觉悟,人们形容这种人叫做出淤泥而不染,真的吗?
我不那么认为,我从帝国时代成长起来,我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我怀疑反思并且最终否定它,产生了新的思想,但是我的底色永远不可能改变,我有欲望,只是我一直都在压制着欲望。
珪子,我想做真正的皇帝,我想做独断乾纲的君主,我想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想要酒池肉林纵欲一生,这些我都想过,在洪武六年、七年的时候,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有些时候,我会在半夜惊醒,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了我放弃了克制我自己,我梦到了我亲手毁掉了我所创造的一切,复兴会,共和国,洪武政论,我所做到的一切,都被我毁掉了。
然后我做了皇帝,真正的皇帝,我做了真正的铁血独夫,我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还大开选秀,广纳天下美女自己享用,在宫里造了真正的酒池肉林,天天喝酒吃肉,大肆淫乐!
你知道我在梦里多快乐吗?那种肆意放纵的感觉,那种达到了巅峰的感觉,我惊醒之后,我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发抖,那种兴奋的发抖的感觉,你知道吗?”
看着兴奋的甚至有些癫狂的苏咏霖,田珪子愣了好一会儿,继而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发展成了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
苏咏霖诧异地看着田珪子。
“我哭我们的理想,终究只是个泡影罢了!”
“为什么?”
苏咏霖还是一样的诧异。
田珪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连最像圣人的你都有那么疯狂的欲望,更何况是其他人呢?最像圣人的你都能有那么疯狂的一面,换做其他人,肯定是圣明不如你,欲望却直追你!”
这一瞬间,苏咏霖身上全部的兴奋与癫狂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个冷静的不像是个真正存在的人的苏咏霖又回来了。
他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掏出一张手巾给田珪子擦拭眼泪。
“珪子,你相信我们的理想吗?”
“刚才还信,现在不信了。”
“我还相信,刚才我就很相信,现在我更加坚信了,我们的理想一定会成为现实。”
“为什么?”
这下换作擦拭眼泪的田珪子诧异地看向苏咏霖了。
“因为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有如此圣人的一面,更何况是那些远远不如我这样卑劣无情的人呢?”
苏咏霖微笑着把手按在了田珪子的肩膀上,微笑道:“你所能想到的最恐怖的欲望在我的身体里存在着,你所能想到的最伟大的解放思想也在我的身体里存在着,珪子,我们的理想真的只是泡影吗?
每一个人都有圣贤的一面,每一个人都有巨大的可能性能够为了我们的理想去行动,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每一个人都是未来的希望,大明有将近两亿的希望!”
“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要纠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