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绯澜一袭素白的如意流彩暗花劲装,手腕处是束袖,腰间系着金跨蹀躞带,随着舞剑翻飞,蹀躞带上的倒悬葫芦形金饰也不停的晃动。他眼神凌厉,随着剑尖所指不断移动,面色沉稳,隐隐含着杀气,额头上一层厚厚的汗珠,像是下一秒就会流淌下来。手腕和身体不断快速的舞动,剑光四射,让人只看得眼花缭乱。
一个撩剑后腾空翻起,手腕一抖,再一个点剑,剑尖猛的刺在地面上,力道霸道,将地面上的石子劈成了两半,火星子滋滋啦啦的,再一转身,拳式握剑,剑身横挡提于胸前,手臂一甩,剑气化做劲风急刃,将一旁枝繁叶茂、开得鲜艳成群的月季击落了不少。
这月季,花瓣似牡丹,圆润成盘,硕大香郁,且一年四季都会开放,这一处,黄的红的橘色的,杂然而种,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大宫监站在一旁心痛的看着被剑气扫落下来的花瓣,觉得这个陛下实在不会怜香惜玉。
楚绯澜站定,收了招式,将剑扔给了一旁的侍卫,转身进了殿里,立马有宫婢递来浸在冰凉的水里的毛巾给他擦汗,递来茶水,为他扇风。
大宫监赶紧跑过去,拿出信,弯着本来就佝偻的身躯说道:“陛下,这是墨玉公子的回信。”
等楚绯澜擦完汗,饮了茶,气息依旧急促,胸腔一起一伏,一张脸晒得通红,看了眼大宫监手上的信,伸手拿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他打开那封信,仔细的阅览了起来。看完之后,眼里流露出一丝促狭,嘴角也微微勾起,歪着头想了想,提起朱笔,在苏陌玉回信的第二张纸的空白处落笔。下笔迅捷,行云流水,笔迹端正中又有几分飘逸随性,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他只添了两句话:
“墨玉过于武断,是否断袖,是否有缘,一切言之尚早。另肌肤相触并不少,入我怀中少说有三,虽忙碌,不少见。”
大宫监在他提笔时就悄悄的翘首以窥,在楚绯澜放下笔时又赶紧收回了脖子,心里忍不住想,陛下居然会这么坦坦荡荡的把这些写出来,还要寄给墨玉公子的兄长,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楚绯澜将信重新放进信封,又亲自封了口,唤来一个暗卫,暗卫接过信,看了一眼,便知晓要送去何处,拱手低眉,便立即隐了身影。
楚绯澜看了一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大宫监,又饮了杯茶,开口问道:“近日朝中的动向如何?”
大宫监急忙回神,答道:“回陛下,近日,刘司马似有异动,联络了杨夫人的父亲和郑夫人的父亲,在浮云楼密会,探子说,他们在密谋如何对付墨玉公子。另外,朝中有不少大臣准备上谏,劝陛下广纳妃嫔,绵延子嗣。据说,是太师大人起的头。”
楚绯澜面色有些不善,对于太师,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知太师是一心为了自己,为了璇玑,但太师所希望的,往往不是他想要的,连拒绝都得三思而行,怕寒了老臣的心。
“这个刘司马,胆子越来越大了,仗着当年父帝看重他,近几年愈发胆大妄为。偏又是两朝元老,刘家根深叶茂,盘枝错节,连寡人也不敢随意动他。”
“另外还有,最近,故夏国内部,纷争不断。听说那大殿下夏无寒和二殿下夏无恙斗得很激烈,故夏王如今身染顽疾,故夏国的医丞都束手无策,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在谋划登王之事了。”
“夏无寒?他不是一直不得宠,要权没权,哪来的本事和他弟弟斗?不过,此人虽心机深沉,但怎么说,也比他那个嚣张跋扈、贪图权势的弟弟强,若是夏无恙当了故夏国的新王,或许,会像第二个威尚辰吧。虽然天下共主不宜过多干预各国王室之事,但若是德行不端之人,寡人也决不会让他祸害百姓。”楚绯澜眼里浮现出精光。
虽然因为苏陌玉,他并不喜欢夏无寒,但他是共主,无论怎么说,也应该事事以大局为重。
“陛下心怀天下,是我璇玑王朝之福。”
楚绯澜倏忽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在殿里踱步来回,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孟大人还有几日回璇玑?”
大宫监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好记性,差不多了,应该还有……十日左右,就能回既安城了。”
楚绯澜点点头,“都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婢子告退。”
待所有人都退下了之后,楚绯澜独自一人站在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朝有时会派使臣到诸侯国任监国,孟曙明,便是他派去千胜国做监国的使臣。
当年他登基时,根基不稳,千胜国就想要取而代之,攻打他璇玑,当时的千胜国十分勇猛,突然发难,一个月就夺了璇玑三城一郡,还害死了顾北月的父亲。后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那场战乱,手刃了千胜国国主,还亲自下旨让备受欺凌的四王子江念青继位。没有大刀阔斧的与千胜算账,也没有连坐,而是聪明的稳住了璇玑,也稳住了千胜,还得了民心与新王的忠诚。可他始终不放心兵强马壮的千胜国,也不敢放心江念青,于是派了孟曙明前去千胜做监国,做他千里之外的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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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经十年了,他也渐渐放下了对千胜的提防,看孟曙明这些年的奏折,这个江念青倒是仁厚,资质不算平庸也不算很聪颖。除了一上位力排众议的娶了一个男子为后之外,并未听说过他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想法。并且,这些年,江念青也在抑制千胜国的发展,兵力财力相比他父王在世,明显弱了很多。每年的供奉也比规定的多上许多,一副乖顺无二心的模样。
所以,他半年前就决定让孟曙明回到璇玑,总不能让他在千胜国监国一世吧,也会令天下人诟病他疑心深重。
殿外还是炎热得不行,唯有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清凉几分,万物被晒得焦灼,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着一般,被楚绯澜的剑气冲击过的月季一副残花萎叶之姿,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此刻已经微微蜷缩,边缘发黑了。但那院子里的一池荷,还盈盈碧碧的,洁白的荷花分散在池里,微风一拂就摇曳着身姿,含苞待放的,拔蕊怒放的,都如在水中沐浴的美人,格外的可人。
楚绯澜看着那些荷花,心想,这样的洁白无暇,这样的风姿绰约,多像他啊。他要将他拘在自己身边,让他的风姿只为他摇曳,就像这荷花,只能在他的长庚殿盛放。不管他愿不愿意,打折了他的腿也要把他绑在身边,千胜国国主都敢光明正大的娶男后,莫非他楚绯澜的胆识勇气会比江念青差吗?
而此时的苏陌玉,只一心想着如何调查那件事,找到证据,帮助兄长复仇,如何在楚绯澜面前装着顺从乖巧,赶紧过了这三年之期逃离璇玑。甚至心里还在仇恨着楚绯澜,觉得他多疑刚愎,心机深沉。
这心思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凑在一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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