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玛丽苏妄想症就是这样一种病。有些人得过,被现实砸得醒过来,表面痊愈了,长大了,成熟了,理智了,却又不小心会偷偷复发。
就像我。走在路上总会胡思乱想,很多情景很脑残,我甚至不敢写到这篇后记里面。
不过有些时候,也会在校园里看到一些和我一样一边走路一边傻笑、自言自语的家伙。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从小就知道。
我很庆幸于这个头脑发热的决定。就像后来文下的一个ID叫“路人甲”的读者对我说,“二熊,趁着还年轻,趁着还记得,多写一点儿吧——你很快就没有力气再想起了,所有的回忆和感受都会随着年纪和阅历被销蚀殆尽。”
赶在不可阻挡的时间和不可避免的成熟之前,我至少抢救下了一点儿还鲜活的记忆。
那些人、那些事,还有怀揣着那种心情的我自己,都跳跃在这本书里。
其实,这篇小说的缺点很明显。余周周过于传奇的身世经历,遇到了过于美好的林杨,经历了过于小说化的相逢与别离。如果它能够再现实一点儿的话——开学第一天的林杨不会记得幼儿园遇到的余周周,儿时的奔奔会慢慢消失在余周周的记忆中,不再想起,更不要提重逢了……
然而重新写一遍,我仍然会坚持这些“明知不可能”的桥段。就像余周周自己说的,生活本就不团圆,故事就不要再破碎了。就仿佛是记忆,当时再苦涩,只要这页翻过去,回想起来,总能咂摸出一点点甜味。这是我们的本能,让我们坚信美好多过丑恶、希望多过绝望,所以才有理由大踏步地走下去,一直不停留。
小说中编造的成分不少,但所有故事的编造都是建立在我所熟知的情感经历基础之上的。每每写到一个地方,我都要将自己当年相似的经历挖出来,细细回忆,那一刻的我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记得当年吃过什么廉价的零食很容易,可是描摹出儿时那种容易满足的小心情很难——尤其是当我们在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挑剔的现在。表面上看,我回忆了很多当年的故事,其实,我是在借用这些情景、这些人,来捕捉自己越来越微弱的情感记忆。
当年的我,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快乐,为什么而忧伤?
当年的我们,又怎样地对那些现在看来有些可笑的东西而斤斤计较、欢呼雀跃、寝食难安?
我认为,直面这些,远远要比记住当年虾条、话梅的牌子要难得多。
我要谢谢《你好,旧时光》,在敲下每一个字的时候,我都能重新翻出一点儿发霉的旧时光,晾晒在阳光下,让它们重新变得干爽、温暖。
我想起自己拿着一点点零用钱站在小卖部抉择到底要买水蜜桃味道的还是草莓味道的话梅的时候,那种兴奋和痛苦交织的感觉。
我想起自己小学一年级跑4×米接力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激动所以忘记接后记棒就冲了出去,害得班主任踩着高跟鞋抓着接力棒在后面一路追我。
我想起六年级得知全市××杯奥林匹克竞赛取消的时候,我和一个同样忐忑了好几个星期的女生在操场上拥抱着欢呼。
我想起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隔壁班帅气的男孩子在路上堵住我说“我喜欢你”,我板住脸对人家说“我们年纪还小,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跑过转角却再也控制不住脸上快乐的表情,蹦蹦跳跳,然后绊倒在台阶上,狗啃屎,还扭了脚。
我想起高中三年级因为学业压力和暗恋(……)而心情抑郁,散步到行政区的顶楼,在雪白的墙壁上发现了许多人的涂鸦,可惜手中没有笔,所以只能用指甲在最隐蔽的角落刻下,“×喜欢××,可是谁也不知道”。
后来,大学的暑假,回到学校,发现那片墙被粉刷一新,所有匿名的心里话都被时光压平,变成一片空白。
他们就这样不见了。
0年7月份,我正式毕业。如果我的故事也能压缩成一个剧本,恐怕我已经彻底告别了第一幕,步入可能被老板和同事打磨的第二幕,在喧闹的职场,为房子、车子和所有世俗的热热闹闹、冷冷冰冰的东西打拼。虽然告诉自己要坚持最初的梦想,然而结果究竟怎样,谁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如果我有第三幕,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最后一次“玛丽苏”的时候,会不会哭。
我希望不会。
有一句我很喜欢的话。
“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好妈妈,将我自己不曾得到的所有尊重与理解都给你。”
我做了一次万能的妈妈,我给了余周周我错过和希冀的一切,包括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结局。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弥补。
然而这不是自传体,我不是她,我们都不是她。
但是我祝福所有阅读这本书的,同样拥有玛丽苏情结的妄想症患者。
我祝你们“万事胜意”。
就是说,一切都比你所想的,还要好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八月长安0年11月我从来不知道一本书会这样改变我的人生,但又觉得一切是顺理成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