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白见他如此聪明,便倾囊而授,恨不得把自已浑身的武艺,马上全教给他。
后来,东方白逐渐发现,“小狗剩儿”有点儿华而不实,他学的虽快,但下的功夫并不大,会得多,练得少,有时说话还有点儿大。儿子一杰脑子虽慢,但他很用功,从不耍滑偷懒。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一杰都是每天闻鸡起舞,夜半挥拳,不练得汗流浃背,决不罢休。而“小狗剩儿”则大不同,每当东方白在场时,他便卖力气,不在时,便站在一边指手划脚。东方白说过他几次他总是表面答应苦练,过不了几天便松懈下来。东方白见“小狗剩儿”志不在此,也就不再强求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一杰和“小狗剩儿”弟兄俩,已经二十多岁了。东方白见小哥儿俩武功已经练成,颇为高兴。特别是儿子一杰,虽然个子不大,却练出了浑身的软硬功夫,两膀一晃,有千百斤力气,各种拳脚和器械,无所不晓,无所不精。“小狗剩儿”虽然不如一杰,却也练得身体强健,长得英姿飒爽,俊俏可爱。
又过了几年,东方白给一杰成了亲。一年后,东方一杰媳妇生下了嫚儿,东方白高兴得每天象喝醉了酒一般。从此,他不再下河打鱼,每天在家里哄着孙女,安享晚年之乐。
这一天,东方一杰和“小狗剩儿”在河里打完鱼,上岸后,“小狗剩儿”对东方一杰说:“哥,你背网回家吧。我把鱼挑到城里卖掉,而后打点儿酒,买点儿菜,回来好给咱爹庆七十大寿哩。”
东方一杰憨厚地笑了笑,说:“兄弟,你要早去早回呀,免得叫爹爹惦着。”
“小狗剩儿”答应一声,挑起鱼担向沧州城内走去。
在沧州城里卖完了鱼,“小狗剩儿”又打了一葫芦酒,割了二斤肉,便挑起空担往回走。当他走到那外国大教堂前时,忽见从教堂里出来一人。那人长得瘦猴儿似的,尖嘴猴腮,露着两只大包牙,身穿一件黑袍子,胸口上还用金链吊着一个光屁股的小人。他见到“小狗剩儿”,猛地停住脚,瞪起一双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小狗剩儿”早就听人传说,这外国教堂里的神甫,是个能呼风唤雨的妖精。今天他一见那人盯着他不放,心中甚是害怕,便挑着空鱼担,低头快步走去。
“小狗剩儿”头也不敢回,一直走出老远,才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内停住脚。他擦了一把汗,回头一看,只见那穿黑袍儿的人,仍站在他的身后,吓得他挑起鱼担就要跑。黑衣人伸手拉住“小狗剩儿”的鱼担,毗着两只大包牙,嘿嘿直笑。“小狗剩儿”仗着自已有武功,便壮起胆子,把担子一放,问道:
“你要干什么?”
那人笑了笑,轻声问道:
“你不是伯南么?”
“小狗剩儿”心中一激灵,问道:
“你是谁?”
“嘿嘿,我是你爹呀!”
“小狗剩儿”一愣,仔细地看了那人几眼,早已在他看中消失了的,爹爹那大烟鬼的形象,又浮现在眼前。当他看清那人,确是自已的生身父亲后,一股怒火陡地从胸中升起咬牙说道:
“我没有爹,我爹早死了,我也不叫伯南,我叫“狗剩’!”
父亲狡黠地一笑,说:“伯南,你甭骗我,亲生骨肉还能认错么?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当初怪我抽大烟,把你和你娘卖了,事后,我好后悔哟。我曾到处找你们娘儿俩,直也没得到音信。嘿嘿,想不到咱爷儿俩在这儿碰上哩!”
“哼!”黄伯南鄙夷地瞪了父亲一眼,心中仍余怒未消。
“伯南,你爹我不但没死,还发了大财哩。走,跟我回家去,咱爷儿俩好好聊聊。”
“不,我不去!我没有你这个爹!”黄伯南想起惨死的母亲,仇恨涌了上来。他厌恶地瞪了父亲一眼,挑起鱼担欲走。
父亲死死抓住鱼担不放,哭丧着脸说:“伯南,以前都怪我该死,对不住你们娘儿俩,可咱毕竟是亲生父子呀,你就没有一点儿骨肉之情么?”说着,他那干瘪的脸上,滚下几滴浑浊的泪水。
黄伯南见父亲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自已毕竟是他身上的骨血呀!他再不是人,自已也不能太无情义。自从自已离家后,家中便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么多年,他孤苦伶仃,穷困潦倒,是怎么过来的呢?想到此,他心中矛盾起来,真想回家去看看。
父亲见儿子有些动心了,便趁热打铁地说:
“伯南,我不是想留下你,咱爷儿俩好不容易才见面,只是想叫你到家坐坐。吃了东西你再走还不行么?”
黄伯南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回到了一别十几年的家,黄伯南非常惊讶。他见家中和过去果然大不相同了。一片新盖的青堂瓦舍,四周院墙高大,街前石阶层层,门楼上黄瓦盖顶,气派十足。进了大门,院内方砖铺地,花墙影壁生辉。来到上房屋中,只见室内摆设虽不算豪华,却也干净整洁。堂前供着耶稣受难像,供桌上香烟袅袅。黄伯南看着这古怪新奇的一切,很是纳闷:难道这就是自已的家么?
父亲把黄伯南让到客厅,落了座。不一会儿,便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端进饭菜来,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
黄伯南开始还不吃,经不住父亲再三劝说,加之肚子确实饿得咕咕直叫,便忍不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父亲一边给他挟着菜,一边笑嘻嘻地问道:
“伯南,这些年你一直在哪儿呀?”
黄伯南一边吃一边讲,把娘如何跳河自杀,人贩子如何把他卖给霸王庄的土财主,他又如何逃走,饿昏在运河岸边,如何被五里店东方白一家所救相留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