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
潘月柔陪着婆母来客厅待客。
聊完家常,鲁太夫人瞅瞅身边的儿媳妇,对范太夫人道“茵娘,让她们娘俩去园子里赏赏花,咱们娘俩叙叙旧”
鲁恭是范钊的叔伯辈,两位太夫人便也差了一个辈分,因此鲁太夫人可以直接唤后者的闺名。
范太夫人面露犹豫。
鲁夫人见了,笑着起身,朝潘月柔招手“走,月柔陪我去逛逛。”
潘月柔端坐没动,惭愧道“婆母近日有些咳嗽,我还是留在这边的好,万一婆母咳嗽厉害了,我还能帮忙顺顺背。”
范太夫人收到儿媳的眼色,想到如果鲁太夫人拿以前的交情说事她确实不好回绝,儿媳妇正好可以唱白脸,便假装咳了两下,道“月柔说的是,还是让她留下吧,反正这屋子里就咱们娘四个,哪个都不是外人,婶子有话直说就好。”
鲁太夫人笑笑,示意儿媳坐回来,扫眼潘月柔,对范太夫人道“好,那我就开诚布公了,茵娘啊,你可知皇上如今病重,饮食汤药全由范钊做主”
范太夫人“知道。哎,先帝娘娘都不在了,王氏心如蛇蝎已经伏诛,剩下的二妃全部出自旧臣之家未必靠得住,我家钊儿跟皇上情同手足,这么安排难道有何不妥吗”
鲁太夫人“范钊确实是护卫皇上的最佳人选,可我听说,范钊一直在给皇上用大剂量的安神药,是药二分毒,安神药尤其伤身,长此以往,皇上的病只会越来越重。当然,范钊是大将军,他可能不懂药理,我的意思是,不如你劝劝范钊,让他把此事交给魏相,魏相同样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咱们都能放心,对不对”
两家都是知情人,咸庆帝是被范钊吓病的,范钊真想让咸庆帝康复的话,就该暂且与咸庆帝保持距离,撤走他留在咸庆帝身边的侍卫,好安抚咸庆帝的情绪,而不是一味地下猛药。
范太夫人“行,我会跟钊儿说的,只是这孩子从小就犟,我说得再多,就怕他听不进去。”
鲁太夫人“再犟也是孝顺孩子,您多说几次,他肯定听。再有,王家九族已经伏法,是不是该让范钊把八处城门都打开了他这样只开两处城门,查得又严,商贾百姓进出都不方便,弄得人心惶惶的,传出闲言碎语,对范钊的名声也不好。”
范太夫人“这,皇上病重,钊儿也是怕有人趁机作乱,等皇上好了,肯定会恢复如初。”
都是虚话,鲁太夫人继续道“茵娘,咱们这几家可都是先帝提拔起来的,放眼天下,再没有比咱们更忠心先帝的了,你真能劝服范钊,皇上好了,你我自然可以省心,可如果范钊不听劝,继续给皇上用猛药,一旦皇上有个二长两短,就算范钊占了这京城,他都难逃谋害皇上背叛先帝的千古骂名”
就在范太夫人听得脸色发白时,潘月柔嗓音细细地开口了,打断道“太夫人何出此言皇上体弱,遭王皇后一吓竟起了狂躁之病,所用药方都是御医们开的,侯
爷不懂医理,只能谨遵医嘱,便是换成魏相管这个,照样要听御医的,太夫人怎么能说是侯爷在给皇上用猛药”
“而皇上卧床不起,侯爷身为御前军统领,戍卫京城是他的本分,侯爷真把贼人放进来,那才是有负先帝所托。”
鲁太夫人耐心地听完,继续对范太夫人道“范钊究竟在做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九泉之下先帝与娘娘的英魂也都在看着”
潘月柔“他们既然看着,就该知道”
话没说完,鲁夫人突然离席,几个箭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了潘月柔脸上“没教养的东西,长辈说话,你这小辈乱插哪门子嘴”
潘月柔难以置信地捂住脸,愣了好半晌,才双眼含泪委屈满满地看向婆母。
范太夫人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鲁太夫人苦笑“原来我做婶子的,想跟你说说话都得看小辈的脸色了。”
范太夫人“婶子别这么说,月柔是不懂规矩,可婶子那话也太伤人了,钊儿忠不忠,您能不知道吗事到如今,他,他”
说着说着,范太夫人落下泪来,儿子这么做确实对不起先帝,可儿子不管住皇上的话,皇上一好就要杀了儿子,杀了他们全家,那时候,鲁家又会做什么,去他们娘几个的坟前烧香洒泪
鲁太夫人懂了,既然范家母子是一条心,她也不必再劝。
至于范钊的忠心,范钊确实忠于先帝,忠于皇上却是个笑话,一个臣子对帝王不恭不敬,这样的忠心,谁敢信
临走之前,鲁太夫人最后道“悬崖勒马,犹未为晚。范钊有功于先帝大裕,凭恭儿与魏相、冯籍,一定能说服皇上给范钊一条退路,真等皇上出事了,范钊必将万劫不复。”
光一个弑君的罪名,便让范钊难容于天下。
鲁家婆媳走了,范太夫人软在了椅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