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缺牙齿都能看出来,何况是身为他大哥的我。当这两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缺牙齿让他们跪,他们坚决不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确定了,办这个案子的人,一定是刘宝和麻子。
因为,他们太强硬,太有种,不管在哪里的江湖,这样的硬腿都不多。
而能办下那样大案的人,也必须是这种硬腿。
所以,我现在烦恼的并不是这件事。
而是这件事背后可能会引起的一系列无法预料后果的麻烦事。
正在我烦恼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皮铁明终于赶了过来。
半个小时之前,我就让牯牛去喊他了,一路上,我相信牯牛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但是当铁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九镇秋天的夜晚,已经转凉了,他的额头上却依然还是出现了一层明显的汗珠。
在看见跪在屋中间的刘宝两人之时,向来冷静平和的他,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半晌,不用交谈,却又沟通了一切。
终于,皮铁明开口了:“我把人送过去,牯牛,解绳子,扶他们起来。”
“去哪里?何勇这几天不在九镇。”
“去北条那边,他和夏冬在一起,人多了,好说些。”
“茶煲那边呢?”
“送完人了,我也过去一趟。”
“小缺跟你一起去吧。”
“算了,今天他先不去了,免得麻烦。后面再说吧。”
说完,皮铁明带着两个人准备往外走,我心里一动,飞快站起身来,赶了过来:“算了,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清晰察觉到皮铁明像是一根被人拧得过紧的发条,突然崩断了一样,浑身猛地一下就松了下来。
在并肩走出大门时,我意识到,原来刚才,让铁明慌乱的原因和我不同。
我慌乱的是灾祸是否到来,而他在乎的却是友情可否继续。
这,就是我和铁明最大的不同。
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人日子越过越好,性子却越来越懒。女人长得漂亮些的,就去绑个男人,矮秃老丑都没关系,有钱就行;聪明点的男人就干脆投个好胎,生下来就非富即贵,衣食无忧,屁事不懂,也能吃香喝辣。就连叫花子都不像当年那般勤快了,街头巷尾,热闹的地方,摆个盆,然后往地上一跪,见人光磕头,没丝毫的技术含量。更懒点的,甚至连嘴巴都不张一下,干脆装哑巴。
二十年前,可不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叫花子,也是凭本事吃饭。
“莫提天道,长生不老;莫提人道,两肋插刀;朱门饿殍,什么世道?身无分文,我最逍遥。”
当韵律独特,极富地方特色的“莲花闹”传入我的耳朵时,我正躺在游戏室门外的那把靠椅上,仲秋的阳光迎面洒在我的脸上,亮晃晃的有些刺眼。我想,在别人看起来,此时的我应该很惬意。
但,我自己却知道,我的心里翻起的何样的滔天巨浪。
昨天,把人送到北条那里之后,夏冬和北条两人都打了包票,一定会给何勇说,兄弟之间,说通了就没事了,让我不要想太多。
上午,何勇把电话打到了游戏室。
电话里面,何勇的语气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爽朗地笑,亲热地调侃。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应该也能察觉到我的暗自忐忑。我们说了大概十分钟,但这十分钟里,我们彼此都几乎没有提茶煲被砍的这件事。
直到挂电话之前,何勇才在停顿了好几秒之后,语气格外轻柔地说了一句:“那要不,兄弟,先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大后天我回来,到时候其他的事,我们两兄弟见面了再细聊。不碍事啊。”
当时,何勇的语气让我的心里轻松了很多。
但是放下电话,坐在这把椅子上之后,我细细回想,才发现,如果何勇与我两人都真的毫不介怀,那为什么我们不在电话里面直说,甚至彼此都在刻意回避,提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