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徐主任那边沟通完,徐主任用复杂为难的目光看了一眼纪安宁。
“小纪,小纪,你来一下,老师跟你说点事”徐主任用特别温柔和气的语调招呼纪安宁。
纪安宁慌里慌张地过去:“主任,徐主任!他们看到我外婆了吗?她有没有事?”
她小脸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一双手抓住了徐主任的胳膊,都把他掐疼了。
徐主任向来自诩看透世情,不会轻易付出怜悯和同情,此时此刻都觉得于心不忍。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小纪啊,你听老师说,人啊,有旦夕祸福”
只这一句,纪安宁的脑子就轰的一声。
“就是啊,咱们啊,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啊”徐主任继续哄她。
消防队员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倒是更冷静,看徐主任说不到点子上,直接说:“同学,麻烦你来认一下死者身份。”
他是蹲在地上的,他的手边,就是黑色的裹尸袋。
纪安宁呆住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差点摔倒。徐主任赶紧扶住她,搀着她胳膊几乎是半架着她一起走过去的。
这几步,耗光了纪安宁全身的力气。她站在裹尸袋前几步距离,再不敢往前走。
腿打颤,牙关打战。
消防员叹了口气,把裹尸袋掀开了一个角。
纪安宁看了一眼。
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纪安宁做了个梦。
她看到一盏巨大的天平。
虚无中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天平的一端。
她立刻往下沉。
那只大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忽然张开,向她的身体一抓
那只手穿过她的身体而过。但纪安宁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缺失,那是手将她的“一部分”带走了,使她变轻了。
但纪安宁深知,那“一部分”对她来说太过重要了。因为她体会到了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
残缺的她发出尖利的、刺耳的一声“不——”,也不能阻止那只手带着满意的态度消失在虚无中。
天平恢复了平衡。
纪安宁睁开眼,入目一片白色,像是身在医院。
她的手被紧紧地握着,有个人趴在她的床边,因为她的轻动,乍然惊醒:“你醒了?”
纪安宁转过脸去,那个人是闻裕。
他脸色苍白,眼睛通红,神色里透着疲惫和憔悴,样子甚至比昨天还难看。
这是她得到的。
她因此失去了外婆。
因为上天不允许她拥有太多。
纪安宁流下眼泪,望着闻裕,动动嘴唇,却只发出了沙哑的“啊啊”声,不能成言。
“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闻裕焦急的把脸贴近她,想听得清楚些。
可纪安宁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喑哑,难听。
她说不出话来,于是闭上嘴,望着他静静地流泪。
“失语症。”医生来看了她,告诉闻裕,“受到太强烈的刺激,暂时性丧失了语言功能。”
闻裕满眼都是血丝,声音也嘶哑,问:“那怎么办?能恢复吗?”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能。也不排除个别永久性案例。”医生说,“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她这是受刺激了,得让她好好休息,自我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