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居然有这回事?我因为对那段往事一直不堪回首,那些旧物最好不见,所以并未追问那些衣物的下落,慧明师傅给我什么我便穿什么。后来张大娘又送我几套衣服,我便一直穿在身上。
女皇眉毛微微一挑,说道:“呈上来。”
慧明师傅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将那条里裤放进宫女递上来的托盘里,那宫女起身走到女皇陛下案前,跪下,举盘过头顶,轻轻放置在案上。
女皇拿起里裤仔细查看,脸色微变,放回托盘,吩咐:“给公主看看。”
那宫女拿起托盘,起身,再跪送到公主案前。公主拿起看了,脸色又变成潮红之色。她紧紧地抓住那条里裤,手掌攥成拳头,恨恨地说:“陛下,那厮是禽兽,死有余辜!这孩子之母护女心切,杀了禽兽,何罪之有?天下为父母者,情同此心!”
女皇闭起眼睛,似乎游离在九天之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闲闲地问上官大人:“婉儿,你看呢?”
上官婉儿欠身行礼,说:“臣以为公主所言极是。”
女皇说:“你且修书一封给狄仁杰狄大人,将巴州刺史原判案和今天我们审案的过程都抄一份送过去,且听听他怎么说。”
上官婉儿再次欠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臣遵旨。”
女皇吩咐道:“要快。另外,再派人去长安查,有没有吴有才其人,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是。”
女皇接着又对我说道:“如果朕查证你所说是实,朕便恕你母亲无罪。如若你所说有半句谎言,你与你母同罪。”
我大喜过望,忍着疼痛匍匐在地,磕头道:“皇上圣明,真神皇也!!!民女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一阵阵剧痛从背后传来,我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女皇陛下挥挥手道:“带她下去好生养伤。这御医怎么回事,只拿俸禄不好好干活。”
我被宫女们架到外殿,扶上春凳,被太监们抬回居所。才走到院子中间,偏殿的门一开,探头探脑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对着身后的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女孩说:“走了走了,你快点。你真没用。皇上姨婆婆不是最宠爱喜欢你么?怎么你也轮不到坐在旁边去听听呢?”
我刚好侧着头,视线的余光看见那红衣少女是西门雀。
西门雀曾经面对面地对我表示过无比的蔑视。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甚至可以说,她是个比较丑的女孩子。见过她,再见过女皇陛下本人,很难想象容貌端庄美丽,气质绝佳的女皇陛下会有这样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她的容貌不是最丑的,至少她比许家村的玉兰姐姐要好看些。但是她能在这皇宫里把一种俗气演绎得那么淋漓尽致,也算是一种特色。要知道在那个贵族豪门扎堆的地方,有高傲的,有高贵的,有蛮横的,有谦逊的,有丑陋的,有俊美的,有狂妄的,也有自信的,独独缺了艳俗的。
西门雀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老天造物,断断不会少了一样的。比如大红,穿在别人身上可能是喜气和端庄,穿在她身上,就有说不出的闹;比如说话声音大,在别人可能是气度,在她身上,是一种狂躁。
她眼睛细皮肤黑,身材却极瘦,瘦得像一根木棍,没有情节,一路直到底。大唐尚武,自上而下崇尚健康丰满的美,像她这种脾气配这种身材,无论往哪里靠都靠不上。
她身后的紫衣少女,跟她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那女孩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苗条,又不是那种瘦弱的体型,而是曲线玲珑,丰满剔透。她的前额和眼睛都有些像女皇陛下和太平公主,却比太平公主还要美丽,一双眼睛尤其传神,似乎会说话一样。
一看就比西门雀心机深沉。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姑祖母不让我们去,自然是有朝廷大事。朝廷大事,又岂是你我能插手的?你这人,什么时候能长长脑子呢?!”
西门雀道:“我又没要插手!听听不行啊?”
紫衣少女道:“不让去自然不行。你以为皇祖母的起居室是你们家下人的打更房,专给婆子们八卦磨牙的?”
连我都听出,这紫衣少女话里话外,在含沙射影地暗指西门雀出身低下,为人粗俗,而西门雀似乎浑然不觉,拉着紫衣少女的手热情地说:“走,现在审完了,我们总可以进去说说话了吧?去探听探听吧!”
紫衣少女的脸上写满不屑,不情不愿地被西门雀拉进房。
春凳刚被抬出长生院,一个带刀侍卫急匆匆地往里走,碰了个正着。前面的太监立刻停住,要引着众人避过一边。那带刀侍卫连忙停下,摆手说:“你们莫避,当心春凳歪了,把这孩子闪下来。”接着他上前一步查看我一眼,问在旁边跟随的悠兰和春雨,“她可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