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是不是?”
临淄王小声地解释:“他回来就病了,还没来得及吃。我嘛,我,我又没病!”
那个时候,天晓得寿春王是装病不想吃,还是真病来不及吃。临淄王,起哄让我开药,其实根本就没有信过我,不过是拿我开个玩笑罢了。
我不再理会他,又垂首闭目,深深呼吸。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我起身道:“笔墨伺候。”
这次的架子一定要搭足,款儿一定要摆足,否则他还真拿我的功夫不当功夫,心血不当心血。
临淄王立刻颠儿颠儿地将我带出卧室,领到对面的起居室兼小书房,手一伸将我引向书案:“何姑娘请!”
我扫了一眼整齐无尘的宽大书案,淡淡地说:“请临淄王亲自磨墨吧。“
临淄王错愕地看着我,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红。
临淄王生而为贵人,自幼被宫女仆妇内侍环绕,出外有内侍伺候,在家有侍女打点,这辈子只会写字,何尝磨过墨?
他只看过侍女内侍磨墨。那是下人们干的事,他这尊贵的郡王什么时候干过?如今我让他磨墨,在他看来,大约是对他的侮辱吧。
他脸上的表情彷佛在说——反了反了,还反了天了!
这显然是寿春王的寝室。我看见旁边的一个近侍趋步向前,似乎想代临淄王磨墨。我淡淡一笑,将手抄在袖笼中,闲闲地说:“殿下,我知道你们兄弟手足情深。皇上已经派过御医来看,都不管用,如今阿草来就管用了么?难道阿草的水平比御医还高么?非也。寿春王这病能不能好,全看天意。而观天意要求者心诚。殿下,为了寿春王殿下的病能好起来,磨一把墨不费你吹灰之力,不算什么非份的要求吧?”
我眼睛微抬,对他微微一笑。
临淄王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不对,又不知什么地方不对。他痴呆呆地看着我。
我安然地坐在椅上,闭目打坐。
他一咬牙一跺脚拿起墨块。旁边的侍女见了,连忙上前,一个替他挽起袖子,一个持着一只洁白如玉的白瓷壶,向砚台内倒一点清水。
那壶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品。到底是王子府,虽然被圈禁,但是吃穿用度,皇上不曾亏待他们。
临淄王磨着墨,我闭目打坐。
四周寂静无声,静得只听见墨条跟砚台的摩擦声。
忽然一阵脚步声,只听门外一个尖利的女声在说:“寿春王在哪里,快带我进去看他!”
一个侍女压低了声音解释着:“西门姑娘,我们王爷刚睡下,要不您去西殿先坐会儿?临淄王和皇上派来的何姑娘都在殿内呢。”
西门雀减低的声音依然因轻蔑而显得高昂:“哈,她也来了?让我看看她如何装神弄鬼!”
门帘被掀起,西门雀一阵风似地冲进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看见一群侍女和内侍环立两旁,临淄王挽着衣袖站在宽大的书案前磨墨,而我,盘腿坐在宽大的圈椅上闭目打坐。
她指着我不能置信地说:“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撒野,对临淄王无礼?”
我眉头一皱。临淄王看我一眼,皱了眉对身边的内侍说:“请西门姑娘到西偏殿用茶。”
那个内侍立刻走到西门雀身边道:“西门姑娘,请到西偏殿用些点心茶水吧。”
西门雀大怒,指着那内侍想叫喊什么,苏又明赶紧过去,对着西门雀鞠一躬,笑嘻嘻地说:“哎呀呀,西门姑娘,您百忙之中抽空来探病,寿春王知道了一定感激不尽。今日寿春王还念叨您来着,说本来想陪姑娘骑马打球,现在一病,干着急。他嘟嘟哝哝地说不知道您会不会来,实在熬不住才睡了。您要是这么一嚷嚷,寿春王好容易睡着又醒了,对病体的康复不利,还怎么陪姑娘吟诗作对,骑马打球呢?您看皇上派何姑娘来给寿春王开药,何姑娘大小也算个钦差了,冲撞了钦差,那就是冲撞了皇上,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要唠叨姑娘了不是?走走走,咱们去西偏殿,奴才伺候姑娘喝杯茶,咱们静等寿春王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