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庄历史悠久,传承深厚,始建于大周开国时期。当年开国大将乐燕有从龙之功,被封燕国公,更难得听从道士长春子建议,急流勇退,交出兵权,得以颐养天年。
于是国公爷深感道士恩德,广撒布施助其建立长春道宫,由于乐燕出身草莽,与江湖联系颇深,故而修建红叶山庄,收容四方豪侠。
世间万事皆如白云苍狗,乐家的红叶山庄也不能例外,四百年的时间,红叶山庄既出现在抗击胡虏的的第一线,最出色的一次甚至暗杀过东胡第二大部落的首领,也在东胡破关后毁于战火之中,既帮助乐家除掉无数仇敌,也在乐家失势时而伤亡殆尽。
随着乐彻追随太子建立北周而得势,红叶山庄再次傲然屹立,乐彻老爷子更是聪明地将大批门客编入军中,成为乐家嫡系亲军,只在山庄中保留了小部分精英,成为一股家族力量。
此时乐平前面这几位就是山庄中有数的高手,一个身高九尺(接近两米一)的大汉,此人极为魁梧,皮肤黝黑却有一股钢铁色泽,一看便知道一身横练功夫已是登峰造极,他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宽刃黑色巨剑,乐平一直认为普天之下应该无人可以正面接住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剑,因为他曾亲眼见过这个被父亲叫做“黑石”的大汉身裹重甲,硬是将了一队武装的像铁塔一样的重装骑兵撞的七零八散,简直不是人力所为。
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极俊美男子,这个乐平更熟悉,从小就跟这个不知姓名只知绰号“云霄白羽”简称“云白羽”自己叫“云叔”的男子学习轻功,虽然对他经常利用俊美的外表去招摇过市勾引良家妇人的行为十分不齿,却不得不发自内心地佩服他那出神入化的轻身神行神通,还记得自己刚会挽弓时候还很难把箭射到靶上,云叔在边上安慰自己一定能,结果明明是脱靶的一箭硬是让云叔后发先至抓住箭杆按在了红心上,等定神了发现云叔已经又气定神闲的双手抱胸站在了身边,令乐平错愕不已。
最后是一身鹅黄色衣裙的美丽女子,柳叶细眉,目含秋水,看容貌绝对是双十年华,不过乐平很奇怪自己打记事起柳姨就一直这幅容貌,而且母亲一直叫她柳姐姐,两人时常一起做做针线活。乐平没见过这个柳姨出手,只知道风流至极的云叔在她面前从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三个人加上二十几名轻衣短靠,腰跨钢刀,身背羽箭的骑手就是接乐平回家的全部队伍,还有和乐平片刻不离的莫老。
烟尘扬起,几十名骑手护着两辆马车在通向涿郡的官道上疾驰着,第一辆马车里空间很大,甚至还有一个软塌,乐平趴在柳姨的腿上打瞌睡,乐平感觉这和自己六岁第一次去学堂时候一样,那时候柳姨也是这样轻轻拍打着自己,柳姨没有孩子,乐平认为自己就是她的儿子,父母也从来没有什么异议。
途经一片密林,路旁树木高大,阵阵秋风从树上带下枯叶,天穹高远,云淡日浓,正是一幅秋风塞北的景色。乐平正享受着这份秋高气爽的美好天气,却不知为何林中惊起了阵阵飞鸟,突然云白羽从马上掠出,飘逸的动作倒是像极了那些林中的飞鸟,骑手中的领头者也毫无征兆的一招手,骑队和马车全部缓缓停下,尤其是那些骑手,动作很是齐整,加上浑身上下露出那若有若无的杀气让人不难猜出这都是真正的军中悍卒。
茶盏功夫云白羽便又回来了,像一片羽毛那样轻轻地落在马车顶上,说道“前方两里有埋伏,其中高手已经发现我了,现在他们已经放弃埋伏向这里赶来,大家做好准备”。
乐平听到这话兴奋又带些紧张地坐起,刚想挑开车帘钻出去,却不防被柳姨一手拉住然后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按回软塌上,柳姨用纤纤玉指点着他脑袋说“日后不管你是踏入了江湖还是从军打仗都少不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趁着现在姨姨还能护着你,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马车里,哪里也不准去”。
乐平苦着脸说“既然日后免不了刀头舔血,为何不让我先历练历练,我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了,莫说区区毛贼,就是父亲手下的百战精锐单打独斗怕是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继而笑嘻嘻地说“从小都是姨姨照顾我,今天换我来保护姨姨,请姨姨端坐好看平儿去大杀四方,”说罢又要起身,结果毫无意外地被柳姨又按在榻上,柳姨轻笑着好像丝毫没有面对战斗的紧张感,温柔说道“知道平儿厉害,从小这幅小甜嘴不知道免了多少惩罚,不过今日就算说破天也别想出去”说罢手上又多了几分力道,乐平知道今日姨姨是铁了心了,于是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去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
柳姨又淡淡地冲车外开口了,不过这回声音透着几分清冷“还望萧将军速战速决,老夫人还等着见公子呢。”听到马车里那清冷的声音传来,骑手中那个首领在向马车微微躬身回答道“请柳先生放心,小小毛贼,翻不起什么浪的”。继而转身说道“下马,结阵,弓箭预备”,平淡而又冷漠地声音仿佛也没有将即将到来的袭击当成一回事。
众军士又用整齐的动作完成了命令,将弓箭拉至半开,倾斜向下,冰冷而刚毅的面孔显示出他们不止一次的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如果能将他们的上衣去除就能发现每个人胸口都绘着一只狰狞的露出长长毒牙的三角状蛇头——毒牙卫,。各国都知道,当年乐燕偶得练军秘术,麾下玄蟒军号为天下强军,三万玄蟒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百战精锐。而这毒牙卫又是从玄蟒军中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毒牙卫总共不过数百人,是真正的万里挑一,而且有历代家主亲自传授的秘术,战力极为强悍,据说只有中唐禁卫军中的虎翼营能与之抗衡。
毒牙卫里的每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的汉子,用北周双壁中另一个号称“鬼狐”的儒将独孤封对乐齐的话说“你是怎么把这群魔鬼从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的,小心折了阳寿”。
这话是有道理的,现在的毒牙卫始训与乐彻时期,乐彻战死沙场后年方弱冠的乐齐穿戴起父亲的盔甲,并将这只军队塑造成型。成名之战就是面对东胡扣关的第一仗,乐齐率领八千骑兵正面对抗三万东胡狼骑,结果却凿穿了东胡军阵,阵斩东胡领兵大将,如果仅仅是这个令人骄傲的战绩的话那毒牙卫也足不已领整个北地都闻风丧胆了,在东胡骑兵被击溃后乐齐率兵掩杀足足十余里,十几里的路上全是残肢断臂,血腥之气浓郁的令人作呕,那片战场真可谓是流血漂橹,据说十几年过去了那里的泥土还都是红褐色的。
这还没有完,在东胡主力已经消灭殆尽后,乐齐令大部队返回上谷郡修整,并约定接应时间,而他带着三百毒牙卫,每人携带三匹马,稍作修整后奔袭千里直至东胡腹地,趁夜将东胡祭天的月狼城付之一炬,斩杀东胡王族数十人
而后毒牙卫转战草原七日,以战养战,期间三百毒牙卫每杀一人便割其右耳,等毒牙卫回到上谷郡时候,每人的马上都挂了一大皮囊耳朵,有的甚至两大皮囊。
待到东胡投降后,有东胡使者说起那场战役,七日间,大大小小十一个部落被赶尽杀绝,无论男女老幼,无一人生还,当找到这些被灭的部落时候,目击者疯了数十人,那是真正的千里白骨……。。所以在草原上,“毒牙卫”早已成了禁忌的词汇。在随后的战役中,乐齐七战七捷,成为北周军中双壁之一,“毒牙卫”也彻底成了魔鬼的代名词。
回到那片密林,当经历那么多血战后,眼前的袭击也确实无法让毒牙卫那已如磐石一样的心再起什么波动了。当一个个跳动的黑色身影沿着官道两侧逼近后,毒牙卫统领萧括依旧用他平淡而又冷漠的声音说道“放箭”,官道两旁的树丛仿佛根本没有起到遮拦的作用,一支支羽箭穿胸而过,有的刺客甚至直接被钉在树上,如果从官道上方看去,就会发现毒牙卫这几十人呈半月状护住了第一辆马车前方和两侧,而丝毫没有管第二辆马车,仿佛将后方放心的交给了第二辆马车里的人。
时不时地也有羽箭从树丛里飞来,结果不是被毒牙卫依靠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躲过就是被衣内软甲挡住,一阵对射过后毒牙卫不过数人受了轻伤,而袭击者中,萧括仅凭听那羽箭入体的声音便可以断定不下二十人死在了毒牙卫的狼牙箭下。
大约三十多个袭击者终于冲到了半月阵前,毒牙卫掣出钢刀开始了肉搏战,不同于其他军队作战时候声声厉喝,毒牙卫作战是只是沉默的将钢刀捅入再拔出,冰冷的面庞即使是沾染了鲜血也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是虎翼营或许可以冲破毒牙卫的防守,但很明显虎翼营不可能来到北周腹地,那面前这群刺客的结果就很明显了,明明人数占优却反倒苦苦支撑,其实双方都知道这些刺客不过吸引注意力的,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当马车周围的所有毒牙卫都参加到战斗当中后,两个黑色身影突然从密林里冲出,身手极其矫健,竟直接凌空翻过毒牙卫的封锁,一左一右迅速接近马车。这时云白羽动了,原本他轻飘飘地站在马车上观察四周,但目标太明显了,所以不下十支羽箭奔他而来,结果只见他快到极致的一阵闪躲并在空中一同乱抓,结果双手中各有三只羽箭,嘴里叼了一只,呸的吐掉了嘴里那个,看都没看左右两边便将手中羽箭分三次甩了出去。
他虽然没看,不过萧括却看的清楚,这六只羽箭仿佛长了眼睛一样飞向刺客,而且由于使用的力道个不相同,速度也全然不同。如果是一齐飞至那么那两个黑影或许纵身一跃或许就地一滚就躲过去了,不过接连而至就没那么简单,这两个明显身手高于那些炮灰的刺客轻松躲过了第一支,却发现第二支好像算准了自己闪躲的方向飞驰而来,看的出来这两个刺客确实身怀绝技,硬是在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时候横空一扭躲过第二支,然后却发现第三支也像长了眼睛一样奔自己飞来,于是在第一时间冲到马车的计划只好作罢,挥舞着手中短剑将羽箭隔开,不过就是这么一顿,反应过来的毒牙卫已经钢刀加身,面对毒牙卫包围,纵然这二人武功极高却也再也没有出来过。
当这两个刺客陷入包围后,云白羽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反而警惕的环顾左右,不过当看到一个壮汉从树林里冲出来他反倒笑了,一个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壮汉抡起一个大如牛头的流星锤从林中跳出,直奔马车跑来,一直未加入战团的黑石露出白牙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散开”便取下巨剑迎了上去。
毒牙卫也很配合,知道是犯不上硬拼的莽汉,便自动撤开一道口子,巨锤破空而来,黑三也双手持剑,犹如炸雷般一声爆吼,抡起巨剑居然硬碰硬的和巨锤砸在一起,即使是在马车里的乐平也感到了“嗡”的一声,那一声碰撞仿佛砰的一声砸在了心口,让他感到阵阵气短。
当兵刃相撞后武器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链锤类武器抡起来固然可以大幅度增加威力,以至于千军辟易,但如果遇到力量上不输于自己的人就会显得灵活不足,这大汉承受巨力向后退了几步,而黑三则只是一只脚向后深深踩进了土中,而后又厉喝一声将巨剑向前斩去,而那壮汉正处于旧力未去新力未生之际,未能抡起巨锤,只能将铁链举起希望格挡一下,却如纸片一样被巨剑划过,红色的血痕从额头划到下巴,只留下圆睁的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这个结局。
就在整个袭击要以失败告终的时候,莫老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里出来了,只见他双目紧闭,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放在胸前,并指如剑,衣袖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一把真正的神锋,整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指尖竟缓缓凝出一柄气刃,周边的草木像水纹样不断被拨动,这时候大家终于感受到了林中同样有一股气势在跟莫老对峙。
视性命如渣土的萧括第一次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云白羽和黑虎绷紧了身体,似乎要对付未知的危险,柳姨紧紧搂住乐平,暗扣一根银针在手里。
莫老散发出的剑意势若海潮,源源不断的涌向林中,而且指尖剑气竟然散发出种犹如实质的光芒,给人一种凌厉至极乃至无坚不摧的感觉,即使坐在马车中,乐平也感觉自己好像被压抑的喘不过气了。
只有片刻的功夫,林中的气息就渐渐消散,似乎彻底被莫老压制住,片刻后,莫老的那好似山崩海啸一样的气势也终于消散了,手中气刃也没有挥出,说道“人走了,我们也走吧”。
众人的心终于落了地,于是一行人又继续赶路。与此同时,密林中一个身影靠着大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身汗渍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无神的双眼和近乎消散的瞳孔诉说着这人刚刚经历过了无比的恐惧,低低的声音呢喃道“不归剑道,不归剑道…。。”
马车再次移动起来,风拂起帘布,乐平贼一样的瞟了一眼窗外,只见到枯黄的草木上沾染了些许嫣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