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平澜城城郊东侧,有一处小山丘,山丘顶只长着一颗香樟树,枝繁叶茂,遮出了一片阴凉,四周过脚踝的野草随风摇曳,五彩的蝴蝶如精灵般四处飞舞。
香樟树不远处,两座坟,相偎相依。
黄粱一梦,终需醒。
再相逢,早已生死两茫然。
青袍男子背靠着坟碑,一手一寸寸抚摸碑身,另一手握着藏青色的葫芦,时不时仰头闷酒。酒滴顺着凌乱的胡须滴落到衣襟,他也浑然不在意,他的双眸昏黄,充满悔恨,让人见了心中钝痛。
“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一个七八岁少女领着个四五岁的男孩站在青袍客面前,冷声问道。
“这样不好。”小男孩皱着小脸,严肃地说着。
青袍客毫无反应,侧头望着坟碑,一动不动。
“你这样对得起那个为你离开家族,生儿育女的女人吗?”
“我是对不起她,我不该离去,不该……”青袍客苦笑,也终于有反应,但一开口就肝肠寸断。
“你确实对不起她,但不是不该离去,而是你离开她却没有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没有过成她想要的样子。”见青袍客看过来,少女接着说道:“她若恨你离开她,便不会在碑身上写张何氏。你女儿若是恨你抛弃妻女,就不会为你建衣冠冢,并将你们合葬。她们都已经放下了,唯有你没有放下。”
“真的吗?”青袍客有些动容。
“是这样的。”一黄杉老妇由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搀扶走向坟墓,默默地将贡品摆上,上了炷香,磕头拜祭。
“你是……”青袍客双唇颤抖,十分激动,又有些胆怯。
妇人似乎理解他的这种反应,微微一笑:“老祖,张晴是我的祖母。”
青袍客眼里噙着泪,半晌只说了句:“好,好……”
“老祖,这是祖母留下的。”老妇人将一封泛黄的信封递给青袍客。
青袍客颤抖地拆开信封,一封信读完,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几人默默退到香樟树下。
“梅姑,老祖这样没事吗?”看着哭的不可抑制的青袍客,少年有些担心。
梅姑叹了口气,想想道:“无碍,眼泪是最好的疗伤圣药,能哭还是好的。”
一年前,老翁带着云哥儿跳下悬崖,吓飞了梅姑半条命,向下看后,方才发现老翁是带着云哥儿顺着一条藤蔓滑下,不多晌儿,老翁又带她下到悬崖底部。
三人在崖底的山洞中生活了半年,也是这段时间,梅姑知道老翁名叫张天涯,他也是人如其名,天涯海角四处流浪。
近两百年前,没错两百年前,张天涯是名修仙者,两百前,他还是一名筑基修士,出门历练寻找机缘,没料到未寻到机缘,却寻到了爱情。
何雪,一个如雪般纯粹的女子。两人相识、相知、相恋,一切美好如梦幻,但他们的结合并未得到何雪家族的支持,何雪便一人脱离家族,和他隐居于平澜城城郊。
两人婚后幸福美满,很快就有了爱的结晶,张晴儿。
张天涯很爱他的女儿,从小四处漂流的人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但张晴儿却和何雪一样是个凡人,没有灵根,这也是他心中的遗憾。
晴儿十岁时,他意外获得一份机缘,回宗门结丹,没想到这一离去就和爱妻天人永隔,再次见到女儿时,晴儿对他的责怪、绝情甚至不惜自残逼他离开的样子深深印在他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