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珏轻轻一笑,“淑环妹妹可是皇族第一美女,非珏如何配得上她?”轩辕淑仪抿嘴一笑,“非珏哥哥,你有六年没见着淑环姐姐了吧。你小时候老把我们搞错,还记得吗?”非珏喝了一口酒,平静无波道:“不是我老搞错,是你们俩老爱戏弄我。我可记得你们俩没事就爱往三瘸……三哥那里跑。”轩辕淑仪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几声,“非珏哥真爱记仇,我们只是心怜非白哥哥腿脚不便,怕没人找他玩罢了。”轩辕本绪笑着给非珏亲自斟了一杯酒,“非珏,小女孩懂什么,你莫要和她们一般计较,莫非你嫌淑环品貌不够当突厥皇后?”非珏轻轻一笑,“非珏自小愚钝,哪里敢嫌弃皇族公主,更何况是淑环那样天香国色的品貌?只是三哥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兄长尚未成亲,非珏如何敢僭越?他的腿脚不便,更需要人照顾,淑环从小也喜欢他,不如让淑环嫁给他吧。至于我嘛,等再过几年让母后做主便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嘻嘻笑着猛给轩辕兄妹斟酒。
轩辕淑仪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同她的哥哥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非珏四两拨千金地将淑环郡主推给原非白,我不由得在树上捂住了嘴,以阻止快乐的笑声泄漏。他现在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啊!
轩辕本绪嘿嘿笑了几声,“莫非你是为了那个叫碧莹的美人?”
非珏眼中忽地闪出一丝诡异,非常令人疑惑地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轩辕本绪却潇洒地一甩沾满美酒琼浆的袍袖,“非珏,如此美人,要宠要疼,为兄甚是理解。美人楚腰纤细,不盈一握,拥在怀中定是让人销魂不已……”轩辕本绪一脸神往的色相,待轩辕淑仪咳了几下后,方回过神来,正色道:“只是,江山美人,孰轻孰重,非珏你心中应是有数啊!
东突厥摩尼亚赫可汗当年谋逆篡位,杀父弑君,竟然把你舅舅和外公的人头挂在城头上,还逼迫你母皇充当宫廷舞女,卖到波斯,幸得果尔仁和原侯爷拼死相护,才从波斯逃回西突厥称帝。”我听得心惊肉跳。
非珏也是咬牙切齿,恨声喝道:“摩尼亚赫,我必生食你的血肉,一雪我家族和母皇的耻辱。”轩辕本绪沉痛地叹了口气,却不时揣摩着非珏的脸色,接着道:“现如今,东突厥残忍好战,时时欺辱你母后的西突厥,又屡次扰我东庭的边界。皇上和太后素来疼爱淑环,你也知道东庭向来不会有真正的公主和亲,如今却为了你破例,只要你点个头,他便封淑环为荣国公主。到时你带着淑环回西突厥荣登大宝,你我两家便是亲上加亲,能和我东庭联手,一举歼灭摩尼亚赫,为你母皇雪耻,岂不两全其美?”非珏沉思不语,我的心意沉沉。这时果尔仁来到近前,他一向倨傲,这次却亲自为轩辕本绪恭敬地斟了一杯酒,“小王爷的美意,老臣代少主谢过。请小王爷放心,待老臣回过女皇,一月之内必有佳音。”非珏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果尔仁,你胡说什么?母皇还未知晓此事,你怎可妄下断言?”他的这一声大喝,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四周突然诡异地静了下来,舞女们停止了旋转,呆在中场,害怕地看向非珏。连乐匠也忘了演奏。然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三呼少主息怒。
果尔仁单膝跪地,却毫无惧色,目光如炬地看着非珏,“少主,老奴真的是胡说吗?素有雅名的小王爷和淑仪郡主尚且知道哈尔和林之耻,难道身为西突厥的继承人,少主您反而忘了您母皇所受的屈辱了吗?”他渐渐加重了语气,说到后来几乎是从牙齿缝中迸出来的。
非珏额头青筋暴起,却不再说话,只是在一边猛灌酒。
轩辕本绪有点吓着了,而轩辕淑仪看着非珏,唇边露出一丝轻笑。
阿米尔站起来大喊:“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奏乐啊,快跳舞啊!”欢快的音乐又起,舞娘们的笑声传来,腰肢扭得更是勾魂摄魄。那清脆急促的腰铃随着狂放的节奏,穿破这夜空,惊破了我的美梦。
我已记不清是怎么下的那棵大树,又走了多少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在莫愁湖边。明月高悬,湖面上月影微漾,我形单影只,旁边的大槐树静默无声。
我轻抚粗糙的树干,唇边溢出一丝轻笑,原来我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第一次认识非珏的地方。
有人说过,所谓爱情只是荷尔蒙作用下的化学反应,不过是促进人类繁衍后代的一种催化剂。岁月绵延到现代,古今中外的人们依然在热血沸腾地歌颂着爱情,然而爱情在很多人的心中已悄悄地蜕变成了一种激情。
在前世,很多人告诉我爱情的保鲜度最多不过三五年时间,然后就会荡然无存。
我前世的女性独立刚强,自问潇洒,然而面对着不断的背叛、变故,尚且混乱不堪,狼狈收场,一如我的归宿。对这个时代天生敏感、柔弱无助的女子而言,渴望爱情的忠贞,是否更是一种奢望?
冰凉的秋夜,月儿在黑丝绒般的夜幕中静静地看着我。我回头,玉北斋早已不见踪影。然而那欢快的音乐,却在这深寂的中秋之夜依稀可辨。
我的面前是波光粼粼的莫愁湖,再越过这湖面便是原非白囚禁我的金丝牢笼,里面有着原非白最华丽的鸟食,那便是一直诱惑着我的长相守。然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锦绣,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我一直发誓保护却又伤痕累累的妹妹啊……进退两难间,我苦苦地问着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我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股腥甜在喉间涌起。我不由得捂住口,跌跌撞撞地走到湖岸,双腿跪地,满口的血腥随着泪水涌出我的指间,滴滴落在莫愁湖中。
我忍着胸肋的剧痛,急喘着气,看着湖中波影破碎的我,一脸凄怆,苍白如鬼,而月影在湖中悠悠荡荡,一如我飘荡忧郁的灵魂。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我之所以迷迷糊糊地穿越两世,无论是穿着吊带超短裙在淮海路上闲逛,还是现在病弱不堪地倒在莫愁湖边,血溅石榴裙,仿佛都只是为了寻觅一个人,一个能与我长相守的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前世我将那人当作长安,最后被撕裂得体无完肤,今生我又在心中将长相守画作非珏,那非珏心中可有我?即使心中有我,他背负国仇家恨,又如何长相守?
轩辕兄妹和果尔仁的话又浮现在我的脑海,心中绞痛,原来我错了,错得多么离谱……待要从头反悔又何其可笑,原来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相守,只有女人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河岸湿润的泥土上,胸腹一片疼痛,眼前渐渐模糊。我又要死了吗?
我有多久没有想起我以前的名字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叫孟颖。
孟颖也好,花木槿也罢,为何你总是那么蠢呢,又和前世一样在心碎中死去……一阵悲悯的叹息在我耳边传来,我感到有人把我扶起,在我的嘴中塞了一粒东西,好苦。那东西滑入我的喉间,一股辛辣传遍我的全身,我不得不苦着脸睁开了眼睛。
一个容貌不凡的青年男子扶着我,关切地看着我,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那人只着一身青布衣衫,薄唇上方蓄着八字胡,修
剪得极是精致漂亮。他凤目炯炯,眉宇间高贵轩昂,令人见之忘俗。
这个男人拥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魅力,明明那个扶着我的青年要比他年轻俊美得多,然而站在他的身边,便完全失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