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城东门外,一男一女相继飞入空中。
“不错,今夏无雪。”两人停下,男子负手望望万里碧空,笑着说了句不怎么合逻辑的话。他约莫中年相貌,双颊深深的法令纹,山羊美须,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颇有道骨仙风,又有点宝剑含锋的隐锐、坚定,正是从海门岛回来的齐休。
女人一袭红衣,却是南楚门之主,元婴楚红裳。她绝美依旧,根本看不到时光流逝的半点痕迹,这句话她当然懂,目光落在齐休背后,难得的哀愁不舍闪了一闪,便转成了嗔怒满脸,“本以为你比楚夺那笨家伙要油滑,没想到还是走了同一条路,我懒得去看你送死,也没什么好嘱咐的,自求多福罢……”
说完,扭头径直飞回城内,就这么把齐休晾在半空。
“还是这泼辣的性子。”
苦笑摇头,知道她是口不对心。
她根本不能去黑河坊,因为不知道裴雯和灵木盟等人会不会再次设伏。
她也不愿去黑河坊,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亲近之人决斗身死,即便坚强如她,只怕也觉难以承受。
“一切拜托了……”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身音,低声喃喃。
自家死后,她还会不会庇护楚秦门?
不知道,没有答案。
对楚红裳,哀求反倒会让她看不起,只有寄望那些超脱于利益之外的东西。
齐休自认把所能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心即可。
一辈子要操心的人和事太多,就像是负千斤重物前行,劳苦不堪,根本无暇他顾。
难得一次和人做光明正大的生死之斗,倒让他能抛却杂念,重新审视自身,专心一意,钻研武道。
武道,纯以自身之力与人相争,你弟子再多,后台再硬都无用,只要上了擂台,一切便只有靠自己,对方也是一样,生死勿怨,公平得很。
现在想想,御兽门崇尚此种规矩,倒把门里一些事搞得简单了,你如果欺压别人,就得提防着别人做匹夫一怒,到时候站上擂台丢了性命,吃亏的只有自己。这样好歹能使那些大家族收敛一点,但话说回来,正如筑基之后才能算真正开始修真之途,纯以体悟大道来说,初窥其门径那要等到结婴之后。元婴以下,外物对实力的影响很大,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家族还是占据优势,绝对的公平太难做到了。
“若是我楚秦也是如此,那么多罗森、古铁生这种一天到晚只知炼丹炼器的,只怕受了欺负也只有忍耐一途。可是拿齐云一系修士来说,他们大都不深究搏杀之法,但只要大道比你走得快一步,还是能用境界压制。而且,大道上理解越深,诸法妙用信手拈来,如果想打,只要稍加钻研,并不一定就弱了。”
自从无名谷初战之后,齐休一直在打群战,打阵战,靠阴谋诡计作战,并不需要对自身武力钻研太深,一个三阶棒子,一门二阶炼体术,再加上哼哈真言和半桶水的真言棒法,凑合用到现在。其实于全知现在一道,他其实已走得很远了,在决斗的压力下,这一年开发出不少小妙用,算不上本命天赋,但在擂台场上,应该能管点用。
“总之,成败的关键还是霍白的伴兽是不是那斑额云纹虎,以及我那悬灯海蛟是不是真能克制对方。”
正想到这,楚无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是出发赴战的时候了。
“浮生……”
立于空中,作势想吟句辞世偈语之类,若是战败了,也好给后人留下只言片语,但憋了半天,脑子里面只在操心一件事:霍白的伴兽……
“浮生……”
“咳咳,浮生……”
“掌门师兄,再不出发就晚了。”
楚无影及时出声催促,“哦,哦,走罢”,再不扯别的,顺着台阶一溜烟向东飞到自家黑河。
比斗的消息早已传出,但南宫嫣然已经拜托过南宫家在此地的管事,他家既不大肆宣传,也不许闲杂人等进黑河道宫观战,而且现在也不是十年擂台赛之期,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人来人往,黑河坊仍旧这么热闹,信步走在街道上,入目的练气、筑基修士基本都不认识,早年那拨人,大都已经作古了。
“一赔三……”
不过南宫家的赌档照开,道宫黑墙之外,看到自家凄惨的赔率,齐休嘴角止不住微微抽搐。
“楚夺还一赔一呢……”酸酸地嘟囔一句,穿过道宫大门进入,不防被上千熟识的面孔蜂拥围起,都是门人弟子还有各家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