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尔初时不大适应,“这些男生好无聊啊。”
罗思绎倒是很理解的样子,“学习压力大,女生又少,在这里跟苦行僧似的,多多理解吧。”
卷尔很自然的想到了高莫,他就住在这栋楼里,开学以后,她来这里找过他几次。不知道他压力大的时候,有没有在这里喊过别的女生的名字。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再听到那栋楼的任何声音,不但没心情理解,反而更心烦了。经过这里,都要低头疾行,避免自己心里的疑问萌芽。
今天的午后,似乎比较安静,有的窗口坐着拿书的人,阳光灿烂得耀眼,不知道是在晒人还是在晒书。卷尔已经放弃了午休,所以也慢慢的踱着步向回走,在大树覆盖的阴凉下,数着地上透过来的圆圆的光亮。小时候,她不敢看天上的太阳,总觉得很刺眼,还忍不住想看。妈妈就带她到楼下的大树下,让她看这些小亮点,哄她说这些都是太阳的宝宝。她学查数,那时好像就是为了数清太阳究竟有多少个宝宝,怎么可以一下子那么多个一起出来玩,当然,她从来也没数清过。
丁未在她身后也耐着性子跟她挪动,以他的步宽,走成这样,其实还是挺愁人的,自然很快引来侧目,打破了楼前的静谧。
楼上突然传来敲打铁盆之类的声响,“丁未,打了水就快回来,等你的水泡馒头呢!”听声音丁未就知道,同宿舍的侯维源。他这个人看似搞怪,其实最是个认死理的主儿,非C大不读,他所在的省份高考竞争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他虽然成绩不错,可愣是考了三年才上了C大。在宿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要大家叫他侯三,说是以此纪念他的不懈拼搏。不过,大家都尊他一声三哥,他年龄大,人又义气,很得人心。
他抬头,果然看到三哥坐在窗台上,正一边冲屋里招手,拉更多的人过来,一边把勺子放在茶缸乱晃,制造声响,他看着丁未,还一脸坏笑。他那杯子可有来历,上面有红星,据说是他太爷爷长征时用过的,现在是他们家的传家宝,因为他考上C大,光耀门楣,才正式传给了他。不过看他这么使用,也没多珍惜就是了。
卷尔是头一次见到男生被点名,觉得很新鲜也很有趣,看来丁未同学也是一被成名,招来这么多的围观。想想自己,幸好长得小点,不像他,鹤立鸡群,想不记住都难。基于些许同情,她对丁未说:“你先回去吧,不是等你的水下饭呢么。”她的语气里少了些距离,她根本没意识到,丁未所受的瞩目,根本原因在她。
丁未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他皮糙肉厚的,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被取笑了,也就是被人挠痒痒一样,不着痕迹。可这个陆卷尔,上午他是领教过的,碰了一下就那么大反应,要是她觉察出他们在笑他俩,还不彻底拒绝往来了。这个女孩看着像个娃娃,却似乎很不好说话呢。
他急于离开,走上前两步,伸手拎她手里的壶,催促卷尔道:“快点,都给我。”他本来想控制音量的,但身后的噪声太大,不自觉的就提高了音量。而此时,周围诡异的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等着看戏,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大。随后,那面墙上爆发一阵哄笑,在三哥勺子加缸子的指挥下,他们又异口同声的大喊:“快点,都给我!”喊过了之后,又爆发更热烈的笑声。
丁未见卷尔迟迟不动,夺过水壶就走,送佛送到西,总不能真的停在这里。这些臭小子,上午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真当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啊,多大的热闹,就会付出多惨痛的代价。
卷尔品着,这些男生重复的那句,怎么有点恶意的调笑。看丁未不自在的样子,虽然不确切的知道有什么值得那么笑的,可也知道他们不怀好意。陆卷尔两手空空站在那里,脑子飞快的转,丁未忍辱负重的走了,她可没那么好欺负。
她指着上面挑头的那个人,“请问,您怎么称呼?”
她此言一出,那些男生顿时噤声,他们也就是凑凑热闹,得罪这里熊猫一样珍稀的女生,是极其不明智的,要知道,熊猫是群居在一起的,负面效应会呈几何级数般被放大。
被点名的侯维源此时也有点慌神,他为人其实特腼腆,没有多少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陆卷尔的手定定的指着他,总不能现在缩回屋内,只有硬着头皮上,“我叫侯维源。”
“侯委员?”卷尔被他的名字雷得愣了一下,怎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呢,望子成龙也不是这个做法。
“你们屋的水,丁未已经打好放在水房门口了,等不及就自己拎上来。”卷尔见这个侯委员连连点头,很虚心受教的模样,也就省略了后面讽刺挖苦的数句。刚到C大,还是要保持形象。何况,高莫还住在这里呢,替这个丁未出头,也要适可而止。
再看看丁未,拎着六壶水,还走的飞快,就快失了踪影了。卷尔摇摇头,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就只能卖力气,挨了欺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奇异的是,卷尔倒是没觉得他窝囊,反而觉得他太老实,才会挨欺负,甚至有点激起了她同仇敌忾的义气。
卷尔快步走回自己宿舍楼下,丁未已经坐在花坛那儿,似乎等了有一会了。
“辛苦你了,”将丁未定性为老实孩子,自然卷尔的态度好了很多,“放这儿就行了,我自己慢慢拎上去。”
“不着急,我等你。别自己拎,上去叫个人下来。”他一个男生,多干点没关系,何况水房距他们,就是楼上楼下的事儿。可这些女生让陆卷尔这么瘦小的,一个人跑那么远打六壶水,这事儿办的,就不大讲究了。
“没事,你都帮我送到这儿了,我自己能行。她们这会儿都累得昏倒了,哪像你们宿舍的,那么精神,就只想着使唤你。”
“你倒是好说话。”
卷尔笑了一下,“你不也一样,咱们谁也别说谁。”
“是啊,这不是个讲奉献的年代么!”丁未见卷尔态度没有异样,也放松下来。
卷尔伸了下舌头,她才没那么高觉悟,她的人生信条最高尚的一条也就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纯奉献的境界太高,不是她能企及的。她拎起水,向楼上跑去,速度快一点,好像还能躺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