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才说道:“我昔年足迹遍布四方,京城也来过三回。若没记错,此处再往南便是通惠河,原就是一处小市集。布匹茶叶,天下百货,自通州运至京城,入城前都聚于此,原以各家商行货仓储场为主,早便不是良田。”
“……原来如此。”王慎中朝唐枢行了一礼,“唐兄博闻强识,小弟着实佩服。”
“不值一提。”唐枢却啧啧称奇地看着外面,“让这些商行让出地方兴建这轻工园,只怕比让百姓迁走更难,竟如此顺利便已动工?”
龚用卿又侃道:“这有何难?河运局一设,南北商人不就齐聚淮安,望河运局赏口饭吃吗?那十八家企业,有多少是位于京城的?民不与官争,那些商行若想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岂有不让之理?”
唐枢越发觉得龚用卿就是个指点江山、不思细节的性子。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能在京城立足的民间商行,哪个没一些做官的朋友?这里面,纠结的是不少利益。
能解决这里面的问题,必定是需要方法和策略的。
马车很快驶过这片热闹的工地,再往西行得数里,便已见到京城东城墙外的民居屋舍。
北京城墙包围着的京城,也只是京城的一小部分。
如京北京城东南西北几个方向,城墙外都各自延伸出规模不一的外城。不仅很多百姓聚居于此,其实许多官员也住在城外。
刘天和给唐枢安排的小宅子同样位于北京东城墙外,他提前下了马车,背上自己的行囊和他们告辞:“鸣治、道思,先行别过。待安顿好后,除夕之夜再围炉夜话。”
“惟中兄,待我们安顿下来后,就遣人过来告诉你我们住在何处。”
唐枢住哪,龚用卿他们是知道了。此刻先话别,唐枢直奔自己的住处。
接下来这一个来月,倒要好好用心温习一下功课了。
龚用卿他们继续走,到了和家仆约好的东面朝阳城门外,他又患得患失起来,不知道找住的地方顺不顺利。
所幸家仆早已等候在那,远远看见了走下马车的龚用卿等人,连忙就赶了过来:“少爷,大喜!那通驿局局竟专用了原先贡院旁明智坊草场边的一片宅院,改了状元居旅邸,专供赴考举子投宿。那里必须有举子出身才可入住,我已经帮各位老爷报了名。”
龚用卿大喜:“竟有此事?妙哉!妙哉!”
各地赶考举子加起来足有数千,那状元居自然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只不过先到先得罢了。
在贡院边上,又有好彩头,龚用卿连连呼他带路。
入了朝阳门,一路往南,果然行不多远就看到了贡院。
在旁边两百余步之处,就是明智坊草场。
这草场,原是供军马所用的草料存储之所,占地非小。
此时,其中一片屋舍却都归通驿局所有了,“状元居”三个大字赫然其上。
“听说是费相走马上任后,诚意伯请费相题的。咱们来得巧,刚刚迎客不足五日。若再晚,已经到京城的举人老爷们只怕都搬到这里来住了!”
“……难道不需银钱?”
“自然是要的。”
王慎中问清楚了价格,才对龚用卿这家仆无语:你当天下举人个个都家里钱多?
这状元居的“雅间”花钱不少,若是连住数月,每月都得三两银子。
王慎中有点不想住在这,太贵了。五两银子什么概念?住上两三月,都能买一亩好田了。听说寻常旅邸或者寺庙的庙寓,一个月不到一两银子。
而且,那么多举人聚在一起,只怕天天高谈阔论,日访友夜访友,不得安生。
“你可曾问一问城内城外寺观?”
龚用卿喜热闹,闻言就说道:“道思,如今正不知会试如何考。士子齐聚,彼此切磋印证多好?”
“……还是寺庙好。”
王慎中心想这通驿局只怕就是拿捏了这种心思,趁机赚大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