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必谨记于心。”
虽然只是点了张孚敬的名,但山东诸官都齐声表态。
如今地方上,地方官督民养马也是一项重要工作。而在朝廷中地位不算高的太仆寺因为有督马的职权,他们对地方官督民养马成效的评价也是官员考评的重要一项。地方官员为求升迁,自然会把马政凌驾于百姓生计之上。
朱厚熜说山东响马多,之所以要提到马政,就是因为山东本身就是大明马户尤其集中的一省之一。重要的不是因为山东有马,而是山东还因为养马会逼得许多人越来越穷困。
此刻这个话题说出来,众官心里却只想着:如果马政将来大改,就意味着太仆寺督马的这种制度也会大改。朝廷中枢的机构,将来恐怕也是要大改的。
张孚敬心里却有了底:皇帝提起这件事,是让他张孚敬在山东对孔家动刀之后,再有施恩于民获得声望的机会。
要让马政不那么害民,他上顶得住太仆寺的压力,下压得住各府县办事的官吏。既然已经有了皇帝口谕,张孚敬就多了一个拿马政做文章的理由。
随后,朱厚熜又提起了对山东来说几件同样很重要的事,其他人也就看明白了:陛下对张孚敬是真好,专门给他撑腰来的。
这是不是奖励他几乎把曲阜孔氏的核心族人办干净了?
按照新编修好的《大明律例》,有通逆行为的孔闻韶和孔闻昉这一宗两支,都要问斩。其余孔氏核心位高权重的族老等,这么些年犯下那么多罪,坐牢的坐牢,充军的充军。
这样“猛”的张孚敬,如果这位皇帝把他用完了就甩掉,那下场可以想象会多么凄惨。
如今,张孚敬还要继续拿几条绳索勒着山东官吏的脖子,让他们少捞油水多办事。
好在朱厚熜随后又说道:“广东新法卓有成效,虽然还没到嘉靖五年,但茂恭是在广东最先主持新法之人。既总督山东,便可于山东再酌情改制。临清之富庶尤胜广州,如何立足临清,使山东百姓都能过得更轻松、更富庶,这个重任,茂恭还是要担起来。”
张孚敬大喜:“臣可于山东也试行新法?”
“自然可以,扩大试行范围嘛。一南一北,省情各不相同。若都能因新法而富、百姓能得新法之便,那就更说明新法可行了。”
“……那今年,山东能否赶时间,再开一次乡试恩科?”
朱厚熜笑了笑:“准。”
几句话之间,山东陡然就要天翻地覆,毫无预兆。
张孚敬手握山东洗牌大权,无数山东士绅之家子孙后代的前途将要握在张孚敬手里。
但是,山东最大的地主头子衍圣公一脉已经成为了过去时,谁还要出头?
在叛乱仍未平定的当下,皇帝虽然还在山东,但新法扩大试点范围的消息也必然震动整个大明:有叛乱又如何,这新法推行至全国,显然不会回头了。
消息传到南面之后,南直隶会怎么迎接皇帝抵达他忠诚的南京?
……
临清文庙泮宫坊内,有资格来这里更放松地座谈的官员里,就只有随驾参策、张孚敬和赶来临清的漕运总督藏凤、漕运总兵官马澄与河道总督。
漕运总督本身还兼着凤阳、淮安等地巡抚,负责征收物资。
而漕运总兵官则一度统帅着河道沿岸一百二十余处卫所,麾下兵力若按满编算,堪称十万大军,也只有勋臣担任。后来文臣地位提升,漕运总兵官的地位虽然削减了很多,但仍然统帅十二万余众的漕军。
至于河道巡抚,则是监察御史。
大明对于这条运河,有着自己专门的管理体系。
很复杂,人员多,效率低。
漕运总督还兼巡凤阳等南直隶北部七府州,凡涉及税粮、灾伤、水利、城池、驿传等事,皆在其职能之内;漕运系统和南直隶江北府州县地方系统官吏,皆在其考察范围之内。
但是,凡关涉漕粮之事,需向户部商讨;凡关涉漕河疏浚、漕船修造,需与工部协同;凡关涉兵事、马政,需听命兵部;凡漕运、地方官吏升迁罢黜,需向吏部反映;关于漕运刑事案件,则专设漕运刑部主事一员。
为了避免漕运总督尾大不掉控制大明的这条大动脉,正德年间又设了河道总督分管河权。
朱厚熜的注意力却只是先停留在了另一人身上:“茂恭,戚世显呢?”
张孚敬愣了一下:“世显……正与襄城伯一起督着临清防务。”
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特别问起戚景通。
朱厚熜又问道:“听说他又立了一个侧室王氏?”
张孚敬就更奇怪了,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但他只能点头称是,心里想着皇帝这是在显示他对山东和地方动静的清楚吗?
朱厚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戚景通成了张孚敬标兵营将领后,造出来的娃还是不是戚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