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只污鞋子的时候,或者说看到那只大得异常的重脚了的时候,我没敢继续抬头,也没敢再高抬眼睛向上,因为我从那只巨大的重脚上已经可以联想到那脚面以上其人高大魁梧的身躯。而我更害怕的是,其人高大身躯顶部,那张宽大的脸蛋子上一群群凸起的瘦肌肉,由于其人脸表的那些瘦肌肉疙瘩一旦群隆起,他的暴怒就将不可避免了。
所以,我接下去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我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了,我开始几乎全神地感知我自己,我开始竭力地屏住呼吸了,起码不敢再大喘息了,我更加地不敢出声音了,我就像是突然之间定住了一样,前臂下端手掌支撑着,后腿半跪半蜷卧着,我两只耳朵紧张至极地聆听着我身前的动静,更一心留意着自己前方上方那个大男子口中随时可能发出的命令,或者是残暴的恐吓声。
随后可谓转念间的工夫,我还在紧张与恐惧的交集中苦思冥想救策之际,我的耳旁最先传进了轻缓的,应该说是坚决的,果断的衣表擦动声,由高而低,像是直落我的头顶!
顿时,我的恐慌接踵而至。
紧接着,我的眼睛不敢大睁,我的全身涌动出退缩之气,我的满身也渐渐地后移。
可是,就在我自己都明显地感觉到我身躯的后移一霎,我的面前长发突然间被冲掀,继而闪电般的速度,我的枯瘦面颊下方,我的下巴底部被一只强力的大手给托住,随后攥住,接着高抬起。我的枯瘦面部之后便是紧跟着我下巴的力抬而高扬起,我面前的长发同样迅速有力地高甩起,我受惊之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大睁开,我的视线凝集向外,我看到那张险恶阴冷的宽大脸蛋子上面密密麻麻高凸起了的瘦肌肉疙瘩!瞬间,我被吓愣了。
——你,怕了吗?
稍后一个迅极的时间里,那个我其实并不再感到陌生的大男子嘴巴里发出冰冷的话语,向我逼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爷我可是说话算数的人!大爷说饶你不死了,就肯定会留你活口。你又何必为那件烤肉的事情还如此惴惴不安呢?只是,大爷我并不知道你的记忆如何,是不是还能想起大爷跟你说过一句话?你做得好,那就是雨过天晴……
其人越发使我感到熟悉坏透的恶笑突然之间就随着他对我的那句逼问而至,恶笑之后他的那些话语又是令我半信半疑,尤其是其人那些话语之末的提醒,才让我迷惑不清。
我是记得其人对我讲过——
这一次,不是大爷饶不饶过你一死,而是你自己能不能为自己而活了!你做得好,那就会雨过天晴。
我记得其人那些话出自于我还被卡身在小殿堂堂屋屋门口地方时候,其人大脚掌踩落在我头顶,时刻都可能其本人稍稍用力便能将我整个强撑硬支着的瘦小身躯踹落到下方深深底空里的时候,我心急至极之下对其人许诺了要表现出‘狼吞虎咽’给其人的时候。我当时还很期待,他口中的雨过天晴可以早一些至到。因为当时的我,真的是惊险无限,任何一个带有烟消云散意味的词句都能给我带去无尽的希望和动力。
——那么,大爷该不该让你雨过天晴呢?事实上,你做得并不好吧?你自己对于你的‘狼吞虎咽’也一定感到羞愧有加吧?不然刚刚的时候你干嘛那么匆匆忙忙地要低头舔食地上大片大片的肉沫骨泥?你一定心里开始慌了。你一定会想,大爷没法让你雨过天晴,可是大爷却,却要把另外的一种雨过天晴传‘受’给你!高兴吧?哈哈哈哈……大雨就要来啦!
那个喜怒无常的大男子最后的那些话语才是最让我琢磨不透的了。我当时短暂的时间里眼望着那个瘦肌肉疙瘩起起伏伏遍布满脸的大男子弯刀一样的宽眉毛有滋有味地频频舞动着,我绞尽脑汁地思索,却也思索不出其人那所谓‘另外的一种雨过天晴’是什么。我更是不知道他的话语末尾那句,壮气磅礴的‘大雨来啦’,意指为何。
但是,随后很快,我就一念闪过,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转眼紧继的是,我的原本已经被托攥得紧紧了的下巴被下方的那只大手猛烈地高掰而扬出,我的整个枯瘦的头部马上就带着我疲软又酸痛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几乎离地而起,而事实上是我的整个身躯只完成了一个一致的动作,那就是顺着其人一只大手的掰扬之力径直地后仰过去!
再接下去又是一念之间,我的身躯带着头部剧烈地晃荡一阵之后,我的后背着(zhao)下,我整个人四脚朝天,乖乖顺顺地躺卧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爷要和你过狂风暴雨的日子啦!
之后,我隐约里刚刚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我身前那个喜怒无常的大男子他一番明显邪恶吓人的爆笑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干脆响烈地传出而下,直落我的头顶,更直落我的身顶。继而便是那个大男人他提醒意味十浓的一句乐呼声发出,我的双眼惊得睁得杏园大,眼睁睁地瞅着那个魁梧强壮身躯的大恶人他全身扑冲而下,残酷无情地压落在我的身顶!
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将其人的意图猜想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也是随后很快就完全地醒悟了,我感觉到其人沉重的身躯从我身体上方压盖而下的一霎之间,我已经开始想着抗争。只是,我的反应根本来不及。我的身躯刚刚后仰而下还没仰稳,其人已经狂扑而至,而下,并毫无情意地嗵的一声狠狠地压落在我的身顶。
我之后尝试着百般使力,尝试着各种努力,可是我的身躯都无法再抬起。并且,在我拼了命一样地使力而起身的时候,我的两只肩膀侧方顺着其人朝我的扑倒之势迅极地垂落下两只强力的手掌,或者可以称其为魔爪,将我瘦小的身躯冷酷地按压下!
再接下去,其人疯狂于我,非礼于我,冒犯于我,最终将我无情地强占有……
最终,我成为了其人的泄欲之物。
期间,我呼天喊地,喊破了喉咙,也对其百般求饶,却根本都没有用。
最后,我感觉历经了几生几世之久的折磨,其人才终于平静,我才得以平静,一切才得以短暂地平静。
平静之末,我哭得泪如雨流。
——哭,还哭个毛呢?木已成舟,不都,都雨过天晴了嘛!
随后,在我终于等到其人沉重的身躯从我身顶懒洋洋地爬离之后,我听到了身侧那个筋疲力尽的大男子很不耐烦,却也是有气无力地对我抱怨。
我也知道已是木已成舟,但我不要那样的雨过天晴,我不要那样的坏男人,我不要那样的对待。
我到了那个时候才深深感觉到,他是个深入到骨子里的大坏蛋。但是,那些还并不是全部。
那天,那个人一直到天黑,一直到整个夜晚里,都躺在我的身边,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我听着其人熟睡的鼾声,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安。
原本,我在其人鼾声如雷的时候,我悄悄地起身了,悄悄地移步到中间小殿堂堂屋之中,我更是移身到小殿堂堂屋的屋门门口处。我原本,是想着趁夜深熟睡,我偷偷地从那鸟阶殿中溜身而走。但是,可是,只是,当我站身在堂屋门侧,探头出门框之外察望的时候,我先是一眼看到鸟阶殿殿堂之外的夜空里飘飘逸逸的五颜六色七彩八光光丹忽而随风游走着,忽而群集众聚着,都围绕在鸟阶殿的前方左右,像是在都在严密监视着什么。我想,它们那些光丹之内奇特的群鸟监视之中,一定有我。
而且,在我尽可能悄声地蹲低了身子,还是只露出半张脸孔,一只眼睛同时向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里远望的时候,随后下望的时候,我听到随着我的头部,随着我的身动,那些七彩八光的轻飘飘光丹里面的怪鸟中忽而发出阵阵连贯却在深夜寂静里明显清脆醒耳的鸣叫声。那声音虽不尖锐,虽不急促,却让我在那一时那一刻有种强烈的心虚感,更有种被窥视,被暴露感。我联想到那个大男子的邪恶,联想到其人的凶猛,我更加地害怕不由了。而最后彻底改变我行动的,还是我自己,因为在我不顾一切地俯低了身躯,更俯低了头部,趴面在小殿堂堂屋屋门门槛之处探眼下望的时候,我看到我的下方底空里黑漆漆一片,黑得深不见底。在那样的夜深时刻,我更加地无法判断那鸟阶殿底部距离下方地面的高度了,我于是也根本不敢凭身跳落下去。
那样的话,我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所以,之后的我也并没有敢再继续过多地停留。我最终缓慢而轻悄地起身,放眼凝望着飘飘逸逸的、令我眼花缭乱的亮晶晶光丹都安安静静了,我一心失落而无望地慢身移步,撤回了那间相对狭小,而臭乎乎的睡屋之中。
进入屋中的时候,我还是忐忑不安,但是在我靠近了地表那床铺的时候,我又再清晰不过地听闻到,那个懒散身姿的坏男人的如雷鼾声重新灌入我的耳中,其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我才渐渐地放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