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立在下边的袭人,见她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往脸上涂脂抹粉,衣衫也没那么多花头,心里不禁点了点头。她最看重袭人的便是这一点,不像那些个狐媚子,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样想着,口气也缓和了不少,说道:“起来吧!你今儿个来这里,可是宝玉那里出了什么事?”话语间刚刚的和气却是严肃了许多。
袭人听了王氏的问话,起了身,低下头,恭声说道:“太太倒不必烦恼,奴婢今日来,是要同太太讲这么件事。宝二爷这一旬来,格外用工,奴婢虽然是个不识字的,但是也看出二爷这几日读书上心地很,每每还有神情激动,面红耳赤之色,可见是用了心的。”
王氏听了这话,遂点了点头,不无骄傲地说道:“宝玉这孩子也是的,未免也太费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何必这么用心?想要前程还不容易?你也多劝劝他,保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的。”
袭人闻言,赞同道:“太太说得有理,原我也觉得宝二爷用工功太过,也是再三地劝了的。只是太太您也知道宝二爷他性子倔,也不大爱听我们的劝。这下好了,有了太太您的发话,二爷又一向是个孝顺的,想来他也会多听几句。”
王氏一听袭人这话,听她说宝玉孝顺,听自己的话,不免心中乐开了怀,看袭人的眼神也是不一般的顺眼。
她笑道:“我的儿,宝玉是个好孩子,只是他性子软,还要你在边上瞧着。你办事,我放心。”
袭人闻言,遂知道今日自己来表忠心的事算是成了一半,心里算是松了口气,仍旧是笑着说道:“太太这话说得,能够伺候宝二爷是奴婢的福分。”
王氏却是含笑不语,又拉着袭人的手问了许多宝玉的日常起卧作息之事。
袭人一一答了,俱是细致周到,可见平日里是费了心思在里边的。叫王氏见着了她的用心,内心里对她的满意又添了几分。
两人就这般一问一答,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袭人借口回去伺候宝玉,王氏这才放了她回去,却也半分不见恼怒。
见袭人离去,周瑞家的这才进来,笑道:“太太今日怎么这么给这话小蹄子面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王氏淡淡说道:“她用心,我自然看重她。”内心却是一哂,宝玉年纪大了,那起子小狐媚子也盯上眼了!
想了想,王氏说道:“明日里你去宝玉院子里说一趟,就说是我说的,袭人伺候宝玉尽心尽力,月钱涨到二两银子一吊钱。”
周瑞家的闻言心里一惊,思忖了片刻,这才低着头问道:“太太,这笔钱要经过府里知会瑚大奶奶一声吗?”袭人这小蹄子果真有些本事,竟然真叫太太看重了。不过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竟然叫太太另眼相待。
这贾府里,二两银子一吊钱是随随便便拿的吗?这可是贾家各房的姨娘的每个月的月钱。也就是说,袭人拿了这笔钱,就意味着她成了宝玉的预定姨娘,逃不脱了的。不然为什么太太特意点出来。
只是这钱,拿的烫手啊!宝玉虽然在府里不如其他几位爷吃香,但是好歹也是荣国府的少爷,得二太太的宠爱,且性子温和,待人和善,有的是人想要攀附上来,老太太房里的那个,叫什么雨露的,不也是冲着姨娘的位置来的吗?这才尽心尽力的。
先前是因为宝玉没有人得手,且袭人有能力,得宝玉看重,又有王氏作为靠山,自然能将宝玉的院子管的井井有条。可如今,有人见袭人已经拔得头筹,下边自然有的是蠢蠢欲动的人不错眼地盯着袭人。
王氏听了周瑞家的问话,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同于大小丫头,府里是有定额的。姨娘的位置,怎么说呢?有肯定是有的,报上去府里自然也不会吝啬于发月钱,只是宝玉现在岁数不大,若是明晃晃从府里过了明路,那袭人身上可就打上了宝玉的标签,宝玉的伺候人名单里就多了一个花姨娘!
小小年纪身边便跟着一个姨娘,那能有什么好名声?对此,王氏自然是不肯的,她还指望着儿子有个好名声攀上一门好亲呢!自然不愿意儿子坏了名声,她遂说道:“不必了,直接从我的私房里边拨过去。至于府里的,待过了明路再说!”
周瑞家的遂明白了王氏的意思:也就是说,袭人这个姨娘的名号,顶多算是预备式,还只是王氏私底下属意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周瑞家的暗自里想到,这种似是而非,未过明路的身份最是尴尬,倒像是拿袭人竖了个靶子。太太真的是看重袭人吗?这么大张旗鼓的。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王氏,见她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己一眼,心下一抖,随即低下了头。太太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