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留后在景城休整一夜,一起出发,于二十五日午后抵达清池。
刘守光连夜编组军队,次日晨,即二十六日,联军离营南下。
二十七日抵达东光当日,得知葛从周已于二十五日围了安德,正在昼夜攻打。
此次前军由保定军和舅子军也就是铁骑军担任,毅勇军则与李大同在中军。
一群将领静静听着扫剌的使者禀报:“周遭游骑甚多,或数十或百人一队,各队相去不远,方圆数十里,我军斥候无隙可乘。硬往里挤,便有大队骑卒过来,多至三四千众,大人未敢交战。我军退,彼亦不追,仅以数股游骑追摄。”
“呦呵。”二哥道:“敢追出来,想是骑军不少啊。”
……
安德城下。
要说汴军将领,比如葛从周,其实身世有点意思。其曾祖、祖父、父亲,都是唐朝高阶武将,官拜兵部尚书的那种,这厮也是习得一身本领,年纪轻轻投了黄王搞造反。中和四年朱全忠大破老东家黄巢军于王满渡,葛从周及霍存、张归霸等便率军降了,从此在三哥麾下发光发热。
可能是前次救魏博效果太好,这回东平王让他为帅,北伐幽燕。
北面发现燕骑,葛从周已经获悉,观其未敢深入,估计是前军,人少,比较谨慎。但是一条葛判断,按照李可汗的风格,燕军主力不会太远,指不定藏在哪里等着捅他一杆子呢。
哦,李可汗。因为李崇文从营州起家,军中胡儿众多,汴将就给他起了个诨号,李可汗,已经叫开了。
此次大王调发八万大军交在自己手里,是机遇,也是挑战。
之前他走得早,没跟营州兵交上手,不过后面看了李思安、张存敬的总结,嗯,丢不丢人就不评价了,汇总对方在塞北的一些传闻,葛从周认为,对面的这位,跟自己风格有点相似。都喜欢果断出击,吃了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只不过他一条葛条件有限,以步兵为主,对方比较壕阔,是骑兵为主。既然如此,那么最近这一两天,双方应该都要露个面,看清对方的实力才好下手嘛。
葛从周决定暂缓攻城,以免为敌所乘。
二十九日,燕军果然出现。
清晨,大股骑兵从北方靠近,动作凶猛地扑杀了部分汴兵的外围游骑,然后以一个扇面向安德靠近。葛从周得报,立刻引五万兵于城西列阵,自己爬上了巢车观望。安德附近,这是一马平川,想找个小土包都没有,李大郎也是连夜赶制了个吊箱,不要命地把自己升上去,稍稍能望远一些。
对方阵营中规中矩。汴兵三万多四万步兵层层叠叠数座横阵,左右拉开有没有十里?五支骑兵穿插其间,观之不下万骑。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呀。
为什么说这是炫耀呢?
军队排阵,是有规矩的。两军交战,肉搏一般只有第一排接敌,弓箭手限于射程有限,也以正面输出为主。所以,同样的兵力,正面展开越宽,同时能够输出的战力就多。而且,战线够宽,可以两边包上去、压上去,侧击搅乱敌军。但是,正面宽了,就会造成纵深减少,又容易被对方一点突破,造成己方阵线混乱。所以,如何在阵宽与纵深寻找平衡,就是排阵的要义。
国朝盛时,一个军团二万人,正面展开约五里,纵深百步,基本已是时代巅峰,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要做到这一点,军队要足够训练有素,足够装备精良。贞观、永徽、开元、天宝,唐军就是靠着这样的强力横扫天下。安史之乱以后,唐军的水平其实掉了不少,比如卢龙兵,不论是李匡威还是刘仁恭都摆不出这样高水平的阵形。
李可汗都还在努力,没想到,葛从周已经摆出来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与威胁。
这个“摆”可不是花架子,水平不到瞎胡来是要死人的。一百步纵深不过一百来米厚,纵深非常单薄,左右数里宽,水平不够,想站整齐都难,一旦被人中央突破,直接就得全军崩溃。葛从周将三四万人摆开左右翼张的两个大横阵,每个都有四五里宽,若从天上望下来,就是两条单薄的横线段,西头的兵站在地上看不到东头的兵,若燕骑中央突破顶不住,调兵支援都来不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崇文怕摔,看个大概就从吊斗上下来,脸色十分难看。刘守光又不怕死地爬上去看了一会儿,下来也沉个脸。郑哥抬头看看杆子,感觉上去有点危险,算了,坐在马上凑合看吧。不过他还是个棒槌,啥也看不明白,就是人多,这乌泱泱一大排啊。
“嘿,这厮将人全围在这里,就是要欺负咱人少嘛。”李县男尽量口气轻松,可是郑屠子分明看出他面色有异,坐在马上直摇头。
刘守光也是愁。
本来他们还想着,进都进来德州了,保不齐会分兵抄掠,这样联军好歹先咬下几块肉再说。为什么他没在镇里搞坚壁清野,一来自己威望有限不好干,再者也是不想汴军缩成一坨。
汴兵可不是什么好鸟,有庄子能不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