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带人回返。
营里早支起大锅把羊炖上,一进营门就是肉香扑鼻。新来四百兵就站在大锅近前,闻着阵阵飘香,一个个涎水直流。郑二咧嘴笑道:“郑某有福啊,得了你这帮弟兄。爷爷不说闲事,先贴些赏赐,请大伙好吃一顿。说来惭愧,这河东真是难为,除了口粮,赏赐一概没有,全靠自家派捐。为养兵,俺那赏赐让李头刮个干净,多少就这些肉,不要挑理。”
就有人道:“不会不会,有肉吃还说啥。”
又有人道:“昨日不是说赏赐尽数发下怎么。”这厮听得很是心细。
边上刘三帮腔道:“这厮,话听一半。给你是都发下,爷爷发也发了,但河东什么光景你岂不知?”一指那些去年才编进来的胡儿兵,道,“奶奶地,豹子都本来千把弟兄,去岁大王一下塞进来二千多,李将军说要一视同仁,他妈那点粮够吃么?哼,队头以上赏赐皆给李头收走,做了军需给你等制办粮肉。这还是郑哥将自家坐骑去换了几腔羊来给你吃,休要不识好歹。”
众军士看看满面红光的胡儿兵,都已信了几分,再听郑哥坐骑都换了肉来,又多领他两分情,却哪知道这只是郑二叫刘三藏的一点私财。卖马是万万不能的。刚到河东时,豹都千多人有三千多畜牲,如今三千多人,马、骡、驴全算上也只五千多,人均两头畜牲都不够,哪有富裕。豹都人是多了,机动力却实实在在地下降了,郑哥其实很不习惯。
看看气氛到了,郑老板大手一挥:“不说了。开饭。”
就有刘三、刘四几个组织军士们如何分坐,如何吃喝,不提。
却说郑守义拉了牛犇和舅哥几个围了一锅,亲给牛伙长从锅里舀出半条羊腿,道一声“吃”,自也把起半条大啃。牛哥看新上司这般待他,面上也有些感触,默默吃着,眼角一会儿看看郑二,一会儿看看军士们,不知想着什么。
郑守义三两口把肉下肚,将啃净的骨头一丢,抹抹嘴道:“俺是个粗人,有话直说。秦副将从来是给兵不给将,此次他肯将你推给我,想必自有道理。只是俺还要问问,你有甚能为?”二哥箕坐于地,半眼打量这个牛犇。
牛犇想想,道:“真刀真枪演示,只怕伤人。然口说无凭,我带几个弟兄摆个阵予将军过眼,可好?”
“可。”郑副将把个眼色,自有人下去清出一块场地。
牛犇遂抱拳离席,去昭义兵中招呼了数人,就在空地列阵。牛犇抱着一柄陌刀立在最前,后面三个兵站成一排,中间一人背着杆小旗,两边持枪举盾将他护住。在其身后,站着两排甲士,一排七人,一排八人,或持刀牌,或使钩镰枪,也有使长柄斧、斩马刀或使长槊者,甚至还有拿木棓的,一看就知要干什么,前后错落,每三人都形成一个三角形,可以相互支援在这二排人的身后,孤零零立了一个汉子,抱陌刀,持长弓。每人与前后左右相隔一二步,并不十分密集。牛犇喊着号子,众人便应声摆出几个架势,变了几个手段,演示了放箭,长兵短兵的配合,手法都很到位,人虽不多,气势很足。
演练完毕,众人向郑二这边行个礼散去,继续吃喝。牛犇走回来,道:“边塞军州马多,以骑克骑,步军主要打步军,故喜用纯阵。两军相接时,放完了箭,槊手在前数排,弓手在后数排。俺昭义马匹金贵,对上骑兵只能以步克骑,全凭步军兄弟用命。纯阵么也不说错,只是倘若骑兵围而不攻,变换阵型很是麻烦。当然你马多,有骑军护翼,体会不到。俺不成,那马军时常见不着影,指望彼辈早晚完蛋。故用这花阵,若满编五十人一队,中间五排,各有七人、八人、九人、十人、十一人,队正与旗手、护旗居前指挥,队副在后督战。阵中三人一小队,其中二人使长兵,一个用刀牌,阵不必太密。骑军来冲让他来,进来亦无妨。只要军士用命,管保他有来无回。
五十人为一小阵,若是大军,因攻守之势,可以数阵合并使用,或为横阵,或为纵队,亦可有方镇、圆阵等等诸多变化。嘿嘿,也没别个本事,就这。”
还是那话,行家看门道。
牛犇几个往那一摆,郑二就知不虚,这厮真有点本事。一把拉了牛哥,却不急夸他,道:“来来来”,又把张顺举、刘三几个拉住,“刘队头,你给他讲讲草原那次,就头次跟刘二那回。”刘三会意,便将那次他们如何列阵、如何破敌添油加醋说了。虽然阵仗不大,但是以寡敌众、大获全胜,这结果就很提气。再说起中间的跌宕起伏,怎么发现敌踪,怎么组织,怎么拼杀,经刘三口中娓娓道来,当得“引人入胜”四个字。尤其刘三哥言语间将郑将军的神力吹上了天,连前面骑兵破阵、摘了胡酋脑袋、祸害部落的事一发讲了,说得郑哥都觉脸红。
牛犇闻罢,哂笑道:“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自以为是的阵法,人家早就知道,还干过,遇到行家了。看看郑哥这身板,这粗茧满布的黑手,也由不得人不信呐。牛伙长原有的一点傲气,渐渐消散不少。郑守义将这些看在眼里,美在心间。为这几百兵,咱黑哥可是操碎了心。刚刚弄完二百多胡儿,一来又是四百老兵油子,怎么带?他这点老弟兄,两个巴掌就数完了,想要把人全打散重组都做不到,必须得用新人。但使用之前得调教,弄不好就成了祖宗该给自己添堵。
二哥道:“老牛,咱明人不说暗话。看得出你有本事,只是走背运,这到我郑字营便算到家了。如今爷爷这庙小些,但是早晚做大。好好干,别事不敢说,一碗水端平不在话下。”不等郑哥点名,武大郎就把个圆脑袋晃一晃,出来现身说法道:“俺也是从安金俊那里过来,跟了郑头儿以来,从未亏待。”说的郑二满意点头。
牛犇躬身道:“还是那话,只要郑将军将我弟兄当人看,战阵里绝不含糊。”言辞虽仍是这套,但态度明显恭敬许多。“说浅啦。都是自家兄弟。”郑哥儿情知这老兵初步归心,暗自得意,道,“其实,这战阵之道么,甚少不传之秘,都是什么因什么来着?”
“因时制宜。”刘三补充。
“对,便是这个因时制宜。咳,老子骑将出身,做不了这鸭腿子步军。你来帮我,将这步军带起,绝不亏待。你虽曾为副将,比我也都不差,毕竟初来,不可遇你过厚,这样,先做队正,待立功再行升赏。我有话在先,军中用度有限,队正以上所得赏赐皆要拿出些贴补军士吃用。你想好喽,莫来日又觉吃亏。”
牛犇略一沉吟,道:“俺牛某为人郑哥慢慢便知,只要钱不被上官贪去,给儿郎买些酒肉,合该应当。”说着又向二哥一拜,受了此位。感觉这位领导对步军甚有偏见,不利于步军发展,这可不好,便道:“将军,怎么不待见步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