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在神色一变,立刻就想骂人,但又硬生生忍住了,毕竟他想骂的人这会儿不在,对着田椒一个小姑娘输出又着实没意思,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田椒一眼,抱着胳膊道:“裴二把你留在这儿,是想让你干什么?他可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田椒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关怀智障儿童啊。”
“……”江云在皱着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田椒,别逼我抽你。”
田椒咳嗽一声,眼神又开始乱逛,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你别在意。其实我确实是有点事想要找你帮忙……”
江云在十分直截了当的道:“不帮。”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歹听听我的忙是什么啊!”田椒撇嘴,“你这样不听人说话是交不到朋友的。”
她想了想,又把手里的薯片还给江云在,趴在病床边看着他:“我问你个问题,你见过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你说那个狼崽子?”江云在挑起眉,道:“之前在瑞德拉酒店拍卖会后台远远见过一次,怎么?”
田椒:“你没有觉得他很惨吗?他从小被狼养大,对人类社会没有认同感,人类也不把他当做同类,但他也不是真正的野狼。”
江云在看着她两秒,随后轻嗤一声:“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狼群养大?”
这个田椒还真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他一岁多的时候,我母亲查到了他和我父亲的关系,母亲亲自去了一趟Y国,想要弄死这个野种,但他妈是个厉害角色,带着孩子跑了,最后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她孤注一掷将孩子留在了野山里——由此可见,他妈也并没有多爱他,带着他跑路的唯一原因就是,她认为可以靠这个孩子分到我父亲的财产。”
“狼崽子运气好,正好遇到了一头刚失去自己幼崽的母狼哺育了他,否则他早就该死在野兽的獠牙之下,这十几年的生命本就是他偷来的,该知足了。”
田椒不赞同道:“那是你父亲的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当时还那么小,也没有办法去选择自己的出身。”
江云在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像是在看什么很新奇的东西,那眼神里新奇中还带着几分怜悯,就像是一个历经千帆的长辈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其实江云在也就比她大几岁而已。
“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江云在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懒散的靠在好几个叠起来的枕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显得那张精致的脸没什么生气,阳光之下竟然有几分大理石雕像的感觉。
很久之后,田椒才明白这时候的江云在为什么会显得那样冰冷遥远而不可接近,但那已经是很多事都不可挽回的未来了。
“在普通人的家庭里,兄弟姐妹是手足、帮扶、依靠、血脉相连的亲人。”江云在懒洋洋的说:“但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兄弟姐妹是竞争者,是对手,一个爹妈生的都会反目成仇,更遑论不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
“所以,那个狼崽子不是我的兄弟,他是我的对手。”
好一会儿,田椒才说:“可他不是江家的人,他不可能跟你争什么东西的。”
江云在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像是不想再跟田椒多费唇舌,但田椒一直眼巴巴看着他,他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这是我们家族的私事,早些年我母亲曾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我父亲,后来这东西一直没有追回来,如果我父亲会把这东西给谁的话,大概率就是在这个他唯一存活下来的私生子身上。”
田椒立刻道:“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要是你们想知道什么线索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我们不需要线索。”江云在一勾唇角,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只要最后一个知情人死了,那真相就会彻底被掩埋,那个东西能不能找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不在江家。”
说到这里,他忽然俯身看着田椒,貌似纯良的道:“说起来,这些秘辛也不该跟你说的,知道这些事的人,最后都死了哦?”
田椒:“!”
田椒立刻想要远离病床,江云在却立刻扣住了她的后脖颈,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道:“跑什么啊,不是你自己要问的么?”
“我……其实是个聋子,我患有先天性耳聋,其实什么都听不见的。”田椒极其有求生欲的道。
江云在笑眯眯的道:“我当然可以选择相信你啦,但定下这规矩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母亲。”
“而我母亲想要弄死你的话,裴二也不一定会保你哦?”
私立医院,顶楼,会客室。
穿着黑色刺绣旗袍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似乎是觉得有点冷,外面搭了一件同色的丝质披肩,她慢慢喝了口杯子里热气腾腾的红茶,道:“……你对那个小姑娘倒是挺上心啊。”
裴行川坐在他对面,姿态闲适的仿佛在自己家,他面前也放着精致的手绘红茶杯,但他并没有碰,只是道:“小朋友心地善良,挺好的性格。”
江元樱静静看着他几秒,红唇勾起:“怎么,真喜欢人家?”
裴行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要保的是我一定要弄死的人。”江元樱语气冷淡起来,江云在的长相有六七分像她,这个手握大权的女人眉眼间却多出了几分岁月沉淀出来的稳重狠辣,哪怕她笑容再和善,敏感的人也能看出那笑意之下潜藏的危险,“你该教教她这A城里的规矩了。”
裴行川仍旧平和:“年纪还小,太早学这些不好,江云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江姨,你都要把你儿子逼疯了。”
江元樱一僵,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冷冷道:“用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