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次我们共同守卫运河浮桥的事情,我跟聂道兵由一见面就眼红的冤家,到后来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一次我喝了点酒,问他:“在浮桥边的时候,你咋突然做出这么悲壮的选择?都差点把我感动哭了!是良心发现了吗?”
这个家伙的回答又让我们狠狠打了一架,耳朵都差点拽掉了:“狗屁的良心发现?当时琢磨着反正也不容易走掉了,不如搞两句好听的,让你们这帮家伙愧疚一辈子,最好连觉都睡不着!”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天晚上,就迎来了几批掉队的官兵,抬着不少伤员。没有了浮桥,只能划着小船慢悠悠的过河。
搭设浮桥的木板被乔木匠改造成简易的船桨,破烂的船只也进行了修理,能勉强凑合用。
浮桥虽然没有了,但我们仍在这座河岸边建立了临时的渡口,协助这些掉队的官兵们过河。忙碌了整夜,直到天色渐亮,我们才得以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远处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我们紧张地拿起武器,准备应对可能的敌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来的是一群穿着百姓服饰的人,他们手中捧着食物和热水,说是听说我们在这里坚守,特地赶来支援。
看着这些朴实的面孔和手中的物资,我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并不孤单。
他们帮忙把伤员转移走,同时他们也问出了让我们难以回答的问题:“国军兄弟们,你们什么时候还能再打回来?”
老陆这个啥用没有的教书先生,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他站在百姓中间,慷慨激昂地发言:“我们有辽阔的国土,有悍不畏死的官兵,有百姓的热情支持,中国不会亡,暂时的撤退是为了以后的反攻。请大家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一定会再打回来的。”
说心里话,我们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杨娃子最近阴阳怪气的话太多了,这次又嘟囔了一句:“这个教书匠真会哄人,把人哄死拉倒!再照这么打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能扛枪的中国人呢!”
乔木匠从来不把他当军官来看,总是在他发牢骚的时候杵他的肺管子:“你娃不是修仙的道士吗?咋个不能把太上老君请下来灭了日本鬼子?”
杨娃子丢过去一块土疙瘩,骂道:“都是你们这帮瓜娃子不省心,害得老子道心不稳,请不来老君!”
诸葛丹反唇相讥:“你娃是看到女娃就乱道心吧!还怪起来老子们了!”
我们在南岸扯淡打屁,聂道兵在北岸和鬼子的骑兵杠上了。
骑兵自古以来就是步兵的克星,即便是到了热兵器时代,依旧如此。鬼子的骑兵突破了机枪的封锁,冲进了河岸阵地,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南岸的我们,却无能为力。只有鬼子骑兵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时候,才有机会用机枪招呼一下。
聂道兵组织了一个手枪排,勉强打退了鬼子骑兵。
北岸阵地已是一片狼藉,日军的步兵进攻又开始了,炮弹把阵地炸得尘土飞扬,聂营长收缩了兵力,准备与日军硬扛到底,这个时候与敌激战意义已经不大,可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撤退的机会,一旦下河就会成为鬼子的活靶子。
我们的迫击炮朝着北岸阵地前方盲目地发射着炮弹,希望可以给他们减轻点压力。
北岸的兄弟伤亡越来越惨重,借给他们的步兵炮被推进了运河,这是因为炮弹打光了,又不想便宜鬼子。我们还看到几个重伤员爬到运河边,一头扎了进去…
我下了当官以来最坚决的命令:过河增援!
好在没人发牢骚,杨娃子屁都没放,第一个跑下河堤,跳上一艘木船,其他人也跟着下场,这次我们增援了半数兵力,80多人乘坐20多艘小船,用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工具拼命划船,都想尽快增援到北岸。
北岸阵地比我们想象的更惨烈。原本300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还有三十多号伤员,他们仍然坚持战斗,鬼子的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疯狂进攻,想一口把我们全部咬死。目测这波鬼子兵力起码在我们三倍以上,他们有炮兵有骑兵,这场战斗中的双方实力极不对等,显然北岸已无法据守,再坚守下去,只是白白送死了。
聂道兵也受伤了,左胳膊被手榴弹炸掉了一截,被简单包扎了,他面色苍白,依旧咬紧牙关在指挥战斗。
我跑到他跟前大声说:“别他妈的逞能了,撤退吧!”
他右手指着前方的鬼子说:“狗咬的太紧了!现在撤不了啊!”
他说的没错,双方已呈现胶着态势,如果我们此刻撤退,必然遭到对方掩杀。
我冲着前方战壕里的杨娃子大喊:“杨连长,必须坚持到天黑!”
这一声连长叫得他心花怒放,大声回应我:“不需要你娃废话!老子晓得!”
我们不再节省子弹,轻重机枪全力开火,打退了这波鬼子的进攻。
一片乌云飘到我们头顶,天色越来越暗,时值五月中旬,这个季节的雨水说到就到,我再次朝杨娃子大喊:“道长,赶紧做个法,求这老天下场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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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真的假的,这家伙手里拿着一把刺刀,原地迈着奇怪的步伐,念念有词,然后猛然向天上一指,随着几声炸雷,闪电给天空割开一条口子,豆大的雨点瞬间砸了下来,把这干渴的战场浇了一个透,雨水掺着血水,把战壕内外的土都染红了。
乔木匠激动得朝杨娃子竖起大拇指:“你娃牛批死了!”
杨娃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刺刀,摸摸脑袋,疑惑地嘟囔了一句:“老子得道了?”
大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鬼子已经无法再次组织大规模进攻,这是我们撤退的最佳机会。
聂营长身边放着好几个手榴弹,冲着我们大喊:“带兄弟们先撤,我替你们挡最后一道!”
我再次跑到他身边,大声骂了一句:“你他娘的挡个屁的道?显着你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