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江倒海到最后胃里只剩下酸水,韩菁总算好受一些。她的脑袋晕沉得像是顶着千斤重的石块,好容易从卫生间挨到了门口,开了门锁的一瞬间顿时就跪在了地上。
吓得女佣也跟着单膝跪地,半抱起韩菁,才发现她的脸颊晕红得不像话,一摸额头,已经热得烫手。
一时间各种手忙脚乱,管家一边吩咐女佣去拿体温计一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韩菁裹紧身上的被子,被女佣轻声唤了几声后才勉力掀开眼皮看了看,然后翻过身躲避女佣手中的一杯热水。
女佣很无奈:“这不是药哦,只是热水而已。你发烧四十度,刚刚又吐完了胃里没什么东西,不喝点热水会更难受的。”说完又自言自语,“怎么会呕吐呢?难道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韩菁紧紧闭着眼没吭声。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发烧的时候不可以吃煎炒的鸡蛋,否则会加重病情。她早晨吞下去的那只荷包蛋就是导致她呕吐不止的罪魁祸首。
韩菁的神智已经有些朦胧,模模糊糊中女管家和女佣似乎一直在拧着眉忧心地跑来跑去。再后来房间里多了一个家庭医生,再后来是厨师把药粥端进了她的卧室。然而进进出出许多人,却没有一个是她最想见到的。
她的体温升到了四十一度,家庭医生皱着眉吩咐管家:“还是给她打针吧。这样下去退烧太慢了。”
管家有些为难:“你也知道,小小姐从小就不打针不吃药。就算她现在不怎么清醒,但是……”
家庭医生大手一挥:“试试再说。”
试验得出的结果是,韩菁即便是在迷糊不清的情况下,也依旧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医生刚刚把药棉按在她的肩膀上,她就剧烈反抗起来。
然后房间里就是三声不同的叹息。
女佣依旧在给她不停地冷敷,管家则试图喂她喝下去退烧的草茶。韩菁乖乖听话没有反抗,却从始至终都皱着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额头还是那么烫,女佣把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新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咬着嘴唇想了想,与管家商量:“要不要告诉一下莫先生?”
管家一口拒绝:“不行。今天是什么日子,莫先生正在订婚礼上,怎么能被打扰。”
她们的话音刚落,韩菁就慢慢地翻了个身,身上冰敷的毛巾如数掉到床上,她恍若未觉,只是低声喃喃:“要小叔叔。”
管家使劲盯了女佣一眼,有些为难地看着韩菁。韩菁的动作立时激烈起来,反复叨念四个字:“要小叔叔。”
她皱着眉脸颊通红又迷糊不清喃喃自语的样子立刻博得了管家的心疼和同情,管家内心交战了半分钟,终于还是认命地去拨了莫北的电话。
管家的电话拨得特别不是时候,又或许可以说,拨得特别是时候。
订婚礼现场一直都很顺利。似乎真的除去韩菁外,其他人都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下个环节就是莫北要把订婚戒指戴在韩冰的手上,莫北一副平和自在的微笑,再度扫了扫观众席,依旧没有看到韩菁的身影。
韩冰笑盈盈地挽住他的手臂,等待期许已久的下一刻关键时刻的来临。
突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大有不打通誓不罢休的架势。莫北拿出来,是家里的电话。
眼角余光瞥到来电人,韩冰的笑容骤然消失了大半。
莫北接起得却十分迅速。
管家很焦急,没有给莫北说话的时间,一口气说下去:“小小姐发了高烧,一整天都徘徊在四十度不退烧,皮肤滚烫还不吃药不打针,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小小姐一直在无意识中叫你的名字,莫先生,你看……”
莫北听到一半,脚步已经无意识往外迈开:“怎么会发高烧?”
“大概是昨天冻着了。你早晨走了之后小小姐还吐了一次,把胃液都吐出来了。小脸儿先是苍白,又是通红,还不肯合作,一直叫着要小叔叔。”
“我现在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身后一个急急的女声响起来:“莫北!”
扭过头,韩冰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表情中尽是惊慌不定,仰脸看着他,眼睛里已经隐隐积聚出泪光:“你要去哪里?我们在订婚呢。”
莫北的手臂垂下去,正好可以触到口袋里的那一枚八爪钻戒。戒指是韩冰亲自挑选的,不同于她以往佩戴的那种细腻精致,倒是张牙舞爪得很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莫北对她展露出一个笑容:“菁菁发烧,情况很危险。韩冰,我一直以为你十分善解人意。”
“是,我善解人意。可我善解人意难道就要节节退让么?由着韩菁为所欲为么?莫北,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儿太残忍了?因为我爱你,而你也知道我爱你,所以你就任意挥霍,把我的感受排到最后一位?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娶我又干什么呢?”
莫北看了看她,嘴角慢慢地翘出一个轻微的弧度:“你在决定接受我的求婚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你又为什么肯嫁给我呢?”
韩冰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泪水,睫毛闪个不停,捂住嘴低声哭泣。
莫北双手插兜,静静地等了她一分钟,见韩冰依旧没有收敛泪水的架势,从一边的桌子上取过纸抽递给了她:“这次订婚礼我会再赔给你。但是现在对不起。”
韩冰对订婚礼作最后一次垂死拯救:“你突然走掉,爸爸妈妈问起来我又该怎么回答?”
莫北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怎么回答都可以,全都推到我身上就好。回头我会再向他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