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容将沈氏送出嘉裕堂,直到她走远才回屋。
叶老太太抬下手,雁容忙上去伺候老太太起身,她将叶老太太扶进里间的黄花梨双月洞杂宝罗汉床上躺着,又取了美人缎面锤子,跪在榻板上,为叶老太太锤腿。
“你起来吧,这些事让小丫鬟做便是了。”叶老太太看到雁容的举动,缓声说道。
雁容笑了笑,“奴婢伺候老太太惯了,哪日不做,心里还闷得慌。”
叶老太太目光中透着慈祥,“也就你是个贴心的,不像她们,一个个的让我操心。”
语带双关的话,雁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是在说丫鬟,她不便搭话,只好含着笑算是应了。
屋里一时便静了下来。
叶老太太以手扶额,阖了会儿眼,又睁开,“你今儿个去澜园,可看出澜丫头有何不对没?”
雁容早就猜到叶老太太定会问及,便摇头道:“二姑娘看上去确实没多大精神,面色也是泛着白,到底比不上以往了。”
叶老太太听了,稍稍颌首,眉眼便露出一丝倦色。
雁容忍不住劝道:“老太太,司徒太医说了,只要二姑娘好好调养,定会痊愈。倒是您,总是事事上心,自打回府以后,您倒比路上还要容易倦怠,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自打在徐州大病一场,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确实是更加容易劳累,叶老太太叹了口气,“如今这府里,我哪能放心得下?横竖这身子还能撑上几年,若是不能,早些去了反而清净。”
雁容鼻子一酸,又劝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您身子健朗着呢,只是搁在心里的事儿多,才会这般,只要宽心歇息一段时日,定然就好了。”
叶老太太抬眼仔细打量着雁容,但见她双眉弯弯,虽红着眼圈,却衬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要滴出水来,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
不知不觉,伺候在跟前的小丫鬟已经长得这般娟秀了。
她目光闪了闪,突然开口问道:“雁容,你今年多大了。”
雁容不由一怔,连忙开口道:“奴婢今年一十有九了。”
十九了,若是寻常人家,早就嫁做他人妇,就是府里的丫鬟,也鲜少有这般年纪还未出府的,到底是离不得她,才特地留了几年。叶老太太叹息道:“也该为你琢磨琢磨了。”
雁容听着,心里忽的一阵狂跳。
一步一步从最低等的粗使丫鬟做到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又取得老太太的信任和欢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熬去了大好年华,为的可不是随便就配了管事或者小厮,然后生了儿子继续当小厮,生了女儿再去当丫鬟。。。。。。因此才这般尽心尽力,毫无怨言的伺候着老太太。如今府里除了韶姨娘外,太太和宁姨娘都是不得宠的,老太太为了平衡府里,更为了子嗣,定然还会给老爷纳上一房姨娘。
可老爷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是韶姨娘挑的,相貌都不算出彩,老太太要选,自然只能从嘉裕堂里头选,不但要忠心,听话,品行相貌好,还要容易拿捏的。除了她,真真没有别的好人选了。
她激动得双颊飞起两抹霞红,勉强按耐住心底的雀跃,垂头低声道:“奴婢只想伺候在老太太跟前。”
叶老太太听了雁容的表述,脸上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道:“也罢,我也离不得你,先暗中看着,若有好的,再为你做主。”
雁容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心里一阵暗悔,可如今于事无补,只能再想办法了。她嘴角勉强翘了翘,继续给老太太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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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进入锦澜的屋子时,她倒还没歇下,只是靠在团花引枕上同坐在一旁绣帕子的碧荷及纳鞋底的挽菊说着话。
看见沈氏进来,碧荷赶紧起身行礼,“太太。”
锦澜也要掀了丝被起身,却被沈氏快步上前按住,“赶紧躺着,别起来。”她便细细的瞧了瞧锦澜的神色,却见她脸上虽略显苍白,但没有什么异常,心里才安了下来。
“方才在老太太那儿,雁容学了司徒太医的话,可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瞧瞧。”她拉起锦澜的手,凉凉的,倒也不算冰冷,“澜儿可觉得好些了?”
锦澜早让碧荷取了司徒太医上回留下的药丸子吃了,这会儿身上暖暖的,比之前那会儿舒坦多了,便笑着说道:“好多了,司徒太医的方子是极有效果的,再吃一段时日,应该就无事了,母亲不必担心。”她担心沈氏在嘉裕堂受委屈,便接着道:“我听雁容说,母亲跟老太太商量着中秋节礼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沈氏看了眼锦澜正襟危坐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你这孩子总是爱白操心,我既然来瞧你,自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锦澜这才冲着沈氏笑了笑,娇声道:“我这是在关心母亲,怎会是白操心呢?”
沈氏疼爱地刮刮她小巧的鼻子,嗔道:“你若想关心我,就收了那些不必要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养身子,只要你好了,我便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