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的反应被泰恩看在眼里,他没有在意,反而慢条斯理的品着杯中的酒液,嘴唇与铜制酒杯相触,发出“啧——啧——”的声音。
“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嫌我招待不周?”
沉默了半晌,泰恩扫了一眼手下脸上那忐忑不安的表情,若有所指的问询道。
“大人说笑了,果蔬美酒、鲜鱼烤肉,这样的宴会我们怎么会不满意呢!”
“满意?”泰恩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果酒,“满意就好,多饮多食些吧,反正你们也没多少时日了。”
“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泰恩猛地起身,一脚将方形的餐桌踢翻,铜锡所制的盘碟在地上叮当作响,四下飞溅的汤汁酒液淋了躲闪不及的家伙们一身。
手按剑柄的守备官来回扫视着面前这些惊惶的手下,鼻喘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客人们还未想明白是自己哪句话犯了长官忌讳的时候,刚才还一副择人欲食的泰恩已经坐回了位椅上,全然看不出有丝毫的恼怒。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泰恩看着因为座椅倒落而不得不站着的手下们,缓缓的开口:“无非觉得平日里从我这儿得来的蝇头小利,不值得你们去和珀鲁相争。”
“我们只是从犯,前面还有泰恩那个蠢货呢,就算再怎么清算,暂时也还轮不到我们。”泰恩不屑的冷哼一声,颇为鄙夷的问询道:“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不错,我是主谋,也摄取了其中最大份额的利益,但那又如何,我不会有什么事,反倒是你们,当真时日无多了。”
手下脸上的不以为然被泰恩看在眼里,但他没有生气,反而依旧心平气和的给他们做着解释。
“挪用建筑款项,贪昧军费,驱使手下的士兵去劳役做工,为自己赚取血汗钱。”
泰恩一字一句的诉说着自己的罪行,藏匿在那平静言语下的,是赤裸裸的血腥。
“没错,这些都是我干的,”守备官毫不在意的承认一切,“要不是因为每日做苦工,少于休息,荒于训练,也不会连一个手持石质武器、身高仅到腰腹的鱼人都不是对手。”
“除了一腔热血也没有什么了,动起手来可能还打不过发了狠的农夫。”
泰恩用一种极为轻佻的语气诉说着几日前的惨烈,仿佛死在鱼人手中的那一位位并非他手下的士兵,而是可有可无的牲畜。
“要是换在别的领地,别说我做下了这么多畜生行径,就是只犯下其中的一件,也足够领主把我送上绞架了。”
话语有所停顿,看向手下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怜悯:“特鲁克领终究是不同的。”
此话一说出口,几个反应快的手下就变了脸色。
特鲁克领当然是不同的,因为现任的领主得位不正。
原本的领主马尔特被迫远赴里瑞若拉海深处,去找一把可能早就不存在的剑。
而如今的莫格领主虽说能行使领主的权利,但并没有爵位在身,领主的资格也没有得到其他实封贵族的承认。
没有贵族愿意开启这一先例,只是碍于法案的约束和晨曦神殿的支持暂时无法发难罢了。
群敌环伺的档口,特鲁克领内部最需要的就是人心稳定、掌权者相互团结,而这一需求,也是泰恩肆无忌惮的依仗。
莫格造反时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但这里的“绝大多数”指的是领地的各个掌权者,而非普通民众。
诚然,对于见识浅薄的民众而言,特鲁克家族的哪位少爷做领主与他们都没什么太大的相干,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带来战争的莫格有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