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变故,凭空损失好几十块大洋,老大心里挺难过。不过想想,还有比他损失更多的人,心里就好受多了。
听年轻人说,墙角那边,有个损失了一千多块大洋的人,老大就想过去看看,那人这会儿,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想时,抬脚就往那边去了。
走到一圈人跟前,就听地上有沙哑的哭声传出来,“天呐!我那一千多块大洋呀,说没就没啦!天呐!我那一千多块大洋呀,说没就没啦!”
看来,刚刚在这里看热闹的年轻说的话,还真不是打诳语。
老大心里好奇,打算上前看看仔细。只是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气破老大的肚皮。躺在地上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老二。
当初分家时,老三疑心老二黑下家里的大洋,老大那会儿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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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后,老二盖新房,独眼儿到处张扬,说她家这回盖新房,统共花费了六七百块大洋。这就是说,老二分家时,黑下不少伙里的大钱。
那会儿,老大就信了,却苦于拿不出证据,那毕竟是独眼金凤的一面之词,只好独自在心里生闷气。
今儿个在银行外面,听老二亲口说出真相,老大这会儿,才死心塌地地信了。一时脑门子往外蹿火儿。
老大想上前踢老二两脚,却又怕看热闹的人笑话。可是这会儿,要是真把老二扔下不管吧,毕竟是一母同胞,打小吃一个妈的奶长大的,就算早先有种种过节,眼下大洋也没了,再看老二那德行,也怪可怜的。
老大就有些不忍了。
喘了一会儿粗气,扒开众人,挤了进去,朝二瘸子屁股上轻踹了一脚,说,“起来吧!驴进的!赶紧回家!丢了点儿钱,就不活啦?”
二瘸子听是大哥的声音,先是吃了一惊。转过脸,果然见大哥站在身边,心里开始发慌,一时忘记了损失一千多块大洋,赶忙一手撑着地,爬起身来。
这会儿,老大才看清,老二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滩,把地上都弄湿了一大片,眼珠子哭得通红,嗓子也哑了。
见了大哥,咧着嘴哭诉,“大哥,钱没啦,钱没啦。”
别看二瘸子这会儿哭成这样,心里却门儿清门儿清的,只哭诉着“钱没了。”到底不肯在大哥面前,说出统共失去了多少钱?
大哥听了,也没了好气,恨恨地说道,“没就没啦!活该!早年,咱爹把钱藏在家里,你挣死巴命地劝咱爹,要把钱拿出来存到银行,说是能生利息,也不知你出的是什么心。这回可好,不光利息没了,连本金也没啦!
“你家里没有镜子,也该有尿呀,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个儿有多大本事?也敢跟天天在钱眼儿里翻跟斗的银行斗心眼儿?这回熨贴了吧?起来!赶紧跟我回家。”
二瘸子听大哥发了话,不敢犟着,欠着屁股要起来。谁知刚要起身,又一屁股跌落下去,咧着嘴哀求大哥,“哥,我实在起不来。”
见老二不是装的,大哥骂了句“熊样!”拽过他一只胳膊,用力向上提起,待提到胸口处,一弯腰,将二瘸子搭到后背上,又抓过二瘸子另一条胳膊,向上一耸,把他架到肩上,背着往车站去了。
身后一圈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笑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趴在大哥背上,二瘸子也不忘魔咒一样不停嘟囔着,“钱没啦,哥,唉,钱没啦。”
让老大又骂了两声,才消停下来。天黑前,和大哥一块儿,回到了吴家沟。
很快,传言得到了证实。共产党接管了地方政府,把小鼻子在时的维持会,改成了乡政府。乡政府就在先前维持会的大院里。
再过两天,土改工作队来到吴家沟。
这是一群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只有队长,看上去稍稍老成些,估计也不过三十岁。
工作队里有两人扛着长枪,队长配短枪,其他年轻人,只穿制服,没带武器。
工作队进村后,住在村中的更房里。更房是小鼻子在时修建的。每天夜里,吴保官都要指派村中两个青壮年,住在里边巡夜值守。小鼻子逃跑后,这里就废弃了。
吴家沟人觉着,没有外人管着的日子,挺好。
这几年,小鼻子跑了,老毛子来了。虽说老毛子士兵,作得不善,却也并没有给吴家沟人摊过派什么税费劳役。吴家沟人的日子,过得挺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