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三也能打媳妇了,老海怪心里的伤心和气恼,立时像被一阵风扫走,变得清清亮亮,甚至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得意,瞪着眼睛问二瘸子,“真的吗?老三敢打媳妇啦?”
“可不嘛。”二瘸子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一早上,把我都吓着了。老三眼珠子都红了,在后面追着媳妇猛打呢。”
老海怪装了一袋烟,点着后抽了两口,感叹道,“老三这熊儿,到底像个爷儿们了。”
二瘸子见爹心情转好,趁机劝道,“爹,这老话说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就说咱吴家沟吧,谁家能够成天都是喜事呀?不如意的事,也不少。
“可人家为什么都能把事儿匿下,别人都不知道呢?依我看,就是人家出了什么事,不声张。不像咱家这样,家里但凡有点什么事,就吵吵巴火地到处张扬,归起弄得满城风雨,让人家在背后看咱的笑话。
“你说是吧?爹。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你看,就拿老三媳妇这事来说吧,在咱吴家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西南坡那边的死孩子山上,年年在那里烧的死孩子也不少,平日村里人,谁去问过,那些孩子是怎么死的?
“眼下咱家出了这点事,要是像刚才这么吵吵巴火的,最后让村里知道了,到处去讲讲,那不成了别人的笑料?”
老海怪越听越觉着,二瘸子说得在理,心情也顺畅了不少,把烟抽完,在火盆上磕尽烟灰,抬头冲着二瘸子说,“中,老二,你去跟老大说一声,让他抱两捆谷草,倷哥俩儿,把孩子送到西南坡那边烧了吧。唉,可惜我的大孙子,没病没灾的,却平白无故地死在他妈手里,哼!”
听爹吩咐了,二瘸子起身去了。
家里的一场变故,就这么了结了。
老三媳妇自知闯下大祸,在家里越发夹起尾巴做人,凡事不敢哼一声,彻底习惯了逆来顺受。
无论谁吩咐她什么事儿,她都低头应承,不敢稍有抵触。
三胖子又重新拾起酗酒的嗜好,隔三差五,到吴矬子家去赊酒吃,只是如今每回醉酒回家,三胖子身上又添了新的毛病,那便是手脚不再像从前那样规矩了,嘴上也不干不净,对待妻子,说骂就骂,想打就打,毫无顾忌。
这就让父亲对他的感受,复杂起来。从前三胖子宠惯媳妇,可没少惹爹生气。现如今,老三终于能够随心所欲地打老婆了,可偏偏又添上了酗酒的毛病,正应了古人那句名言:此事古难全呀。
八月十三,老大媳妇又趴窝了,又生了个小子。
眼面前,三个儿媳妇,就数这老大媳妇,最中老海怪的意。不光人好,肚子也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又从不惹老海怪心烦,老海怪心里就开始偏向这大媳妇。
听老大过来报了喜,老海怪心里得意,顺口嘱咐道,“我估摸着,咱家里,现在除了小米,鸡蛋怕是没有了。你去问问倷家的,看看家里都少什么,让她报上来,我让老二去买。
“老娘儿们做月子,可是个大事,别不割舍花钱。你再去告诉老二老三媳妇一声,就说是我说的,嘱咐她们两个,好生伺候月子,可别有什么闪失了。”
老大得话,一一应声照办。
春天里,老三媳妇生孩子时,老海怪心里乐得了不得,轻颠颠地跑到后街去找大明白,求大明白给看了八字,又给孩子起了名。
大明白说,这孩子命好,主富贵,给起了个宝贵的好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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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想,实际上,这孩子不光命贱,还短寿,连生日都没过,就让他妈给压死了。
老海怪就对大明白那套把戏,有些怀疑,不再信他。
如今老大媳妇又生了个儿子,老海怪就不再去找大明白起名,而是依据吴家的辈份,孙子辈的属宝字儿,给这个孙子起名叫宝民。
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保国安民嘛,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大孙子叫宝国,老二叫宝民,也不算二五眼。
老二媳妇平日懒惯了,听说公爹吩咐她和老三媳妇,给大嫂伺候月子,心里老大不乐意。
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毕竟她自个儿坐月子时,是大嫂伺候的。
如今轮到大嫂坐月子,她要是不照面,如何说得过去?
老二媳妇虽说老赶,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最初的几天,每天她还能喊过老三媳妇,两个人一块儿,给大嫂伺候月子。
没几天,老二媳妇就现了原形,借口孩子缠身,待在屋子里面躲清闲,光使唤嘴儿,到时候只喊一声,“老三家的,该给大嫂做饭了。”自己却不肯露面。
老三媳妇现在,活像一个奴隶,在这个家里,哪里敢对别人有半点不顺?听到二嫂喊她,便一个人到上屋灶上去忙碌。
只是老三媳妇实在太不上路,哪里会做家务?做饭更是难为她了。
即便是稀里糊涂地把饭做好,也是要么糊焦了,要么夹生了;要么咸了,要么淡了,要么就是米里的砂子没淘洗干净,牙岑。
这可苦了老大媳妇,老三媳妇做的美味,着实让她消受不了。在炕上躺了没几天,实在忍受不了老三媳妇的精心照料,心里赌着气,早早就起身操持家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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