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为暗间,只有顶部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一缕阳光。里面陈设简单,仅仅一张圆桌、两个绣墩,一张矮榻,其余的便是整面靠墙的柜子。一看平时就是作为卫襄的换衣间用的。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卫褒和卫襄压得极低的交谈声,模模糊糊的,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江苒屏声静气,在绣墩上坐下,不敢闹出动静。万一让卫褒发现,误会她听到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她环视一圈,见圆桌上随意丢着几本书,索性拿起一本,凑着气窗的阳光安静地看了起来。只是到底心神不宁,不一会儿就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动静消失,有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耳房门打开,卫襄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走到她身后,忽然伸臂搂住了她。
这人怎么还是这样?江苒心中恼怒,刚要挣扎,卫襄忽然涩然开口道:“父皇病重,我哥在半路被召了回来。”
江苒动作一顿,恍然想起,现在已是十月初,宣和帝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他虽然因牛妃蛊惑,薄待了卫襄兄弟,可毕竟是从小疼爱他们的父皇。
她想到自己的父亲,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原本对卫襄的满腔怨怒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大半,一时竟下不了狠心推开他。
“苒苒,”卫襄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中有着难得的脆弱,“你实话告诉我,在你所知中,父皇还能有多少日子?”
江苒有些不忍心,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他:“不到三个月。”
卫襄的身子僵了僵:“父皇他……连年都过不了?”
江苒默默点头。
卫襄的手慢慢松开她,直起身子:“苒苒,我得回京去了。”宣和帝病重,他身为人子,自然要回去侍疾。何况,京城局势越发复杂不明,又有赵王在一边虎视眈眈。
江苒回身看向他。
他立在那里,看上去苍白而落寞,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颤动,隐约有流光闪动。
这是眼泪吗?
江苒心头一颤,正要仔细看去。
卫襄脸上脆弱的神情已消失无踪,对她道:“苒苒,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什么事?”她问。
“是关于于先勇的事情。”
谈到正事,江苒神情一肃,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卫襄问道:“关于于先勇的未来,你知道的是怎样的?”
“安国公府失势后,他做了禁卫军大统领。”江苒道,“世人都以为他是陛下的人,可齐郡王继位后,他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知道得和江苒一样多,很容易猜到于先勇是他们的人。那么,他们掳走于先勇不问可知,必定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找到于先勇刻不容缓。
“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抓走于先勇?”卫襄沉吟着,询问江苒的意见。
江苒想了想:“安国公府或是赵王。”安国公需要拔除插在禁卫军中的这颗钉子,赵王则最需要抓到卫褒和卫襄的把柄。
卫襄沉吟道:“于先勇身手不弱,想要悄无声息地把他掳走并不容易。我的人已经调查过了,他在上衙的路上接到一张纸条,去了一个茶馆。人是在茶馆失踪的,没有一点打斗痕迹,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江苒的目光闪了闪:“他和谁约在茶馆的?”
卫襄摇头:“对方是行家,一丝痕迹都未露。非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现场也没有找到约走于先勇的纸条,应该是被处理了。”
江苒默然片刻:“其实要悄无声息地掳走一个人并不需要硬来。”
卫襄一怔:“你是说?”
江苒提醒道:“我被谢冕掳走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