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无法,也只能跟着用起饭来。两人各有心事,不过一刻钟便用好了饭。侍女们又端上茶水点心,撤走菜肴,个个身手利落,不发一声,不闻一言。
看来这恩宁城的人不可小觑了。沈衍正想着,屋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穿一身红色纱衫的娇俏少女,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小彻儿,吃饱了没有?”
沈衍见弟弟面上有些赧然,偏过头嘟囔,“叫什么‘小彻儿’,你又没比我大几岁。”他低声对三哥道,“这位就是在破庙中救了我一命的恩人,恩宁城二小姐容玉。”
沈衍站起来,诚恳地抱拳一揖,道,“多谢容姑娘施以援手,救我六弟。若是姑娘有用到在下的地方,不妨请讲。”
容玉摆摆手,笑靥如花。“不是我要请你帮忙,是我阿姊有事找你哩。她现在有一些城中事务需要处理,你们再稍等片刻。”说罢,裙摆一转,像一朵娇柔的红云飘出了房间。
沈衍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只得坐下来继续等。眼看夜色渐浓,虽总有人续上茶水,却不知道她们有何意图,着实有些心焦。一旁的沈彻却打起了瞌睡,他一睁眼便看见三哥踱步,不禁道,“三哥莫急,她们这一路都对弟弟以礼相待,想必一会儿也不会难为你我。再说,若是谁能从你这里占到便宜,弟弟定要拜他为师。”
“胡闹!”沈衍低声斥道,“若不是你任性,偷偷跟着江年的队伍出京,又怎么能发生这些事情。虽说找到了程家倒卖私盐的证据,也得看父皇是否相信。”他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父皇近日沉迷炼丹,百事不管。那老道正是豫王献上的,不知吹了多少邪风。现如今京城的局势乱得很,朝上已经分出了派系,连昌邑侯府也上了豫王的船。”
沈彻的小脸不由得皱紧,手也紧攥成拳,“昌邑侯那老匹夫,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可我走之前听舅舅说,父皇已经为你定下了昌邑侯嫡女为王妃,难道又有了什么变故?”
“他若真在乎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收了豫王的钱了。”沈衍淡淡道,“何况,我也不会去靠什么裙带关系上位,让人不齿!”
沈彻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母后去的时候他还年幼,并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宫中人都说,三哥冷心冷情,但只有他知道,三哥曾经拿着母后留下的手书饮泣,也曾经亲手埋葬了心爱的小狗。那只小狗是父皇赐下的,却被四哥、五哥吊死在树上,从那以后三哥便再没养过狗。出宫开府后,三哥就一副疏淡到万事不挂心的样子,与僧人讲道、潜心修佛。
沈彻觉得不甘,他从小便刻苦学习、娴熟弓马,为了得到父皇的赞誉,也为了不被父皇遗忘。他曾经埋怨过三哥,明明是嫡子为什么不去争,那时三哥说了什么?
他说:“彻儿,你的得失心太重了。不要太在意父皇对你的态度,一切固守本心便可。”
后来程贵妃立为继后,父皇在朝堂上对四哥多加褒奖,五哥公然和四哥站在一起。他也渐渐成了隐形皇子,曾经的赞誉变成了尖锐的刀刺得他鲜血淋漓。他也曾备受打击、痛苦迷茫过,还是三哥将他纳入羽翼之下,他才发现三哥一直在运作。母后的姚家、明远侯杨家、升平侯高家这几个有着从龙之功、手握兵权的世家都在暗地里支持三哥这个先皇后嫡子。
四哥已经被他的支持者捧昏了头,行事愈发张狂了。就像这次毫不留情的千里追杀,真的以为什么痕迹都没有吗?他已经懒得去掩盖了。吉人自有天相,自己这次不就被江湖女侠所救嘛,他想起容玉娇俏的笑脸,脸上忍不住红了一瞬,忙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
“二位公子久等了。”
侍女们打开房门,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身形袅娜又自带江湖儿女的利落之态,一身碧青衣裙衬得面白如玉,明眸皓齿、琼鼻樱唇。佳人对他们拱手一笑,“刚才有些棘手的事务处理,劳二位公子久候了。”
二人颇有些沉浸在她巧笑嫣兮的妍丽中,沈衍率先回过神来,笑道,“此话言重了。姑娘能在我六弟危难时伸出援手,不愧是江湖侠女。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兄弟二人的地方,凡能力所及,决不推辞。”
容曦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她示意侍女们换上茶水,道,“我和阿妹本是一路散心,顺便到京城来办事。既然机缘巧合下救了六皇子,就不客气地用一用这个‘救命之恩’了。”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却不急着喝。定定地瞧着茶叶在水中飘荡、浮沉,神情有些踟蹰,又道,“我要办的事,如果有你们的帮忙,也省了不少事。作为回报,我愿用恩宁城的力量,暗中相助。你可愿意?”
他二人皆是一怔。沈衍尚未回话,沈彻急道,“大姐姐,你需要我们帮忙,是不是也和我四哥有仇?”
容曦轻笑,双目灼灼,紧盯着沈衍,“我是和人有仇,但不是你四哥。既然说开了,也不妨告诉你们。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皇帝老儿自决于我面前!”